长公子为何那样(14)+番外
“捕兽夹的钢齿夹断了他右边的后腿,白色的皮毛被鲜血染了色,他趴在枯草堆里等死,却遇见了一位路过的少女。”
“奄奄一息的狐狸被人从捕兽夹里救出来的时候,又渴又饿,少女给他喂了水和肉粥,又解下了发带替他包扎了伤口,于是小狐狸就这样记下了那少女的容貌,也珍藏了那条青色的发带。”
略显俗套的开局,但好在这里头的狐狸不让她讨厌——只是阿青也分不太清,到底是袁颂清润干净的声音让这个不起眼的故事听起来生动有趣,还是今晚她酒足饭饱,对旁的事物,就多一分耐心。
“真是可惜了,这少女与其说是狐狸的救命恩人,不如说是他成仙路上的劫数。”阿青叹了口气,像是事不关己的路人,点评得不痛不痒,“修行之人最忌讳突然动念,成仙的过程其实就是灭欲绝情的过程,神仙尚要封心锁爱,更何况这样一只正在修行途中、上下求索的狐狸?”
袁颂晦涩的目光静静地落在她不以为意的脸上,不知在想什么,漆黑的瞳孔里闪着极其复杂的微光,像是要透过她的眼睛,找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答案。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阿青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促问他“后来呢”,他终于慢悠悠地回过神,继续说:“狐狸无法预知未来,并不知道自己这神仙大概率是做不成了,他只是很想再见一见那名少女,但茫茫人海,作为一只连化形都不会的狐狸,他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才能找到她。”
“于是,他找啊找,找啊找,直到某日于山间躲雨,他在石窟里,发现一尊破败的古寺。”
“这狐狸生来就有慧根,见寺庙荒废、蛛网遍结、香火湮灭,便花了力气,尽他所能,补了一番修缮,就在他把佛祖的断手接好之后,石像后头突然走出了两个人,一个是身穿破破烂烂的道袍、拄着拐杖的跛道人,一个是半张脸贴了赖皮膏药、疯疯癫癫的癞头和尚,两个人看着地上的狐狸嘻嘻哈哈,互相打趣对方说什么这一局你赢我输。”
“小狐狸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知道这两人不简单,就在长明灯火里跪下来,求神仙指一条明路。”
“癞头和尚问狐狸,是想要不劳而获的千年道行,还是免受雷劫的护身符?”
“苦修百年只为成仙的心愿唾手可得,可狐狸想到的,却只是那名少女,他向两人深深一揖,诉说了自己对那名少女的爱慕。”
“那跛道人先是揶揄地看了癞头和尚一眼,旋即哈哈大笑,问‘你有多喜欢那少女’?”
“狐狸想了想,说——”
当袁颂柔润的声音缓缓于静室里响起的时候,好似温润的泉水淌过她的耳朵,虔诚语调仿佛他就是那只千年传说里的狐狸。
“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但求此少女从桥上走过。”
石窟里的长明灯火将三道影子长长地拉在石壁上。
狐狸蓬松的狐尾在跳动的火光里轻轻颤动。
雪白的皮毛在经年累月寻找那名少女的过程中,已经渐渐黯淡了光泽。
“既如此,”开口的是那个癞头和尚,“你要找的人,就在这世间最繁华富贵的温柔乡、在最醉生梦死的不得见人之处。”
他指了个方向,却从袖中摸出一把精刃匕首,递到了狐狸面前。
“既然你的心愿只是见她一面,那等你得偿所愿后,就杀了她,剜掉她的心,用她的血,脱你肉体凡胎,助你荣登仙位。”
第10章 -不值得
阿青原本以为袁颂要跟她讲一个俗套的报恩故事,却没想到事情的走向猝不及防峰回路转,她被惊得一下子坐起来,难以置信地瞪大眼,问:“怎会如此!”
袁颂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揽着她重新躺回自己怀里,示意她稍安勿躁,让他慢慢讲。
“狐狸盯着那把吹发可断的利刃同样一头雾水,却听一旁的跛道人催促说‘快拿着吧,再磨磨蹭蹭,你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啦’。”
“于是狐狸顺着癞头和尚给的方向抵达王城的皇宫里,却发现原来他日思夜想的少女,已经病入膏肓。”
“富丽堂皇的公主寝殿里空荡荡的,人走茶凉,连个侍女也无,气若游丝的少女捂着心口,躺在床上等死,苍白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任谁看一眼,都知道她命不久矣。”
“隔着摇曳的纱帘,狐狸虔诚地用目光描绘床榻上支离的病体,却不敢上前,直到癞头和尚的声音从耳边响起,问‘既然都已经见了,难道还下不了手吗?’”
“狐狸一回头,发现跛道人和癞头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癞头和尚叹了口气,无奈于狐狸的优柔寡断,忍不住提醒说,‘就算你不剜她的心,她也是要死的,你不如趁这个机会早些助她脱离苦海,顺便捡了她这个漏,让有缘人的血祭你的妖丹,岂不是两全其美?她的地狱门,即是你的灵山道,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狐狸沉默片刻,忽然转头望向一直不说话的跛道人,冲对方行了个大礼,问要如何才能救自己的心上人。”
“那跛道人笑了笑,说少女的心病是娘胎里带的不足之症,心病自需心药医。提示点到即止,但狐狸却晓得,这是要一命换一命,所以眼下,除了剜了他的心给她续命外,别无他法。”
“当狐狸毫不犹豫地举刃对准自己的心口时,跛道人但笑不语,癞头和尚连连叹气,大声骂他‘白长一颗七窍玲珑心,却是个暴殄天物的蠢材,为祸众生的孽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