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差异(94)
姜舒言:真是疯了。
颜洛君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正在计程车上,她开着电脑搁在膝盖上,试图将混乱的思绪整理成条理分明的框架。她当然不会有古早小说里“十分钟我要知道这个女人全部信息”的烂梗发动能力,在现代社会这无异于开盒,严格意义上讲傅瑞文也算不上失踪。她又拨了个电话过去,依旧是关机状态。
她能做什么?她想要做什么?——颜洛君后知后觉自己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这件事并非她的主场,她连傅瑞文需要什么都不知道,事件的来龙去脉、因果逻辑,她一个也不知道。
她仅仅花了几秒来接受自己是彻底的局外人。
又花了一整个车程来明晰自己的行为动机。
——她想见傅瑞文,哪怕是不合时宜的,但仅此而已。
第81章 为什么此时应当在另一个半球的颜洛君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青春没有售价,机票直达……随便哪儿吧,只要有钱。颜洛君在飞机落到地面时便被震醒了,她约莫睡了……快四个小时,这会儿正是最困的时候,临时买票只剩下经济舱,她惊讶于自己竟然能睡着——从行李架上将书包取下来,里面只有她早上出门时装的电脑,这会儿已经快要电量告罄。
颜洛君头一回这么头重脚轻地下飞机,她甚至盯着航站楼的透明落地窗思考了两秒钟自己在哪儿,然后才想起来换手机卡。
微信消息提示音随着手机重启的系统提示一起涌进来,颜洛君蓦地想起了自己回来是要做什么,她点开图标,其实早猜测是姜舒言的消息,而并非傅瑞文,真正看到的时候仍旧泛起细微的失望,但她随机意识到姜舒言显然并非能够作为她负面情绪的无辜承载体。
姜舒言:落地了吗?
颜洛君:嗯,还在机场。
姜舒言:ok,我和许唯芝说了你回国的事,需要帮忙找她就ok。回澳的机票订了和我说一声。
颜洛君:嗯。
颜洛君:谢谢。
姜舒言:……
姜舒言:我说你是真的有点毛病
[姜舒言撤回了一条消息]
姜舒言:行吧,走之前不忙的话,带点国内的草莓过来?
颜洛君走在去往网约车停车点的路上,被这句话逗笑了。在缓和她的心情这一方面,姜舒言往往有着极为奇异的天赋:走之前再说。
这段插曲就此中断,颜洛君一边走一边思考自己究竟要去哪儿才能找到傅瑞文。其实很好猜,她不确定这几天傅瑞文是否还在咖啡店兼职,但无论如何于她而言,宿舍不能回的情况下,最安全的地方其实是那间出租屋。
那间……属于她和傅瑞文的出租屋。
颜洛君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痒,她好像一反常态,任何一种可能性都让她变得无比焦躁。那些看似离她很远、只在被遮掩下来的新闻上看见过的事,与她擦肩而过的傅瑞文的母亲,和傅瑞文在只言片语中提到过的,她并不想回的家。
颜洛君觉得自己其实早该想到的。春节的前几天她已飞往澳大利亚,但春节的那几天,出租屋的电费依旧在正常地消耗着。傅瑞文没有回家吗?好像人们过年大都是会回家的吧,她习惯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周围,最终反噬了自己。
她给傅瑞文发了落地后的第一条消息:你在哪?
对面没有回复。
颜洛君攥紧了手机,不愿意错过任何一点可能的震动。她从澳洲飞回来,没有在任何地方稍作停留,她坐在网约车上,浓郁的车载香薰味随着空调的冷风扑来,城市在车窗外倒退。
她有多久没见过傅瑞文,三个月,四个月,还是更久?
如果此前她都未曾清楚傅瑞文身后是什么、所背负的有多沉重,她又凭什么在那一夜质问傅瑞文究竟如何想,继而将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维持整整半年之久?
有一瞬间连她自己都迷茫了,就好像她从始至终只是毫无知觉的看客,和傅瑞文所遇见的任何一个有名姓的路人并无差别。她高高在上,她置身事外,她向傅瑞文伸出手,说我带你回家,却又抛出暧昧不明的橄榄枝,加固这段若即若离的关系。
事实……如此吗?
她难以得出能够说服自己的回答,也或许这一切并不重要,很多时候重要的并非事实而是当下的情绪所在。戴上伪装的假面后,她宁可沉沦,也只能沉沦。
但她已做出决断。楼梯间的声控灯依次亮起又暗下去,她站在那扇熟悉的门前,和以往无数次一样,摁下指纹开锁。
房间里的灯没亮。
她反手去摁门口的顶灯开关,惊讶于这个举动竟然是徒劳。她好像回到自己19岁生日的后一夜,她和傅瑞文在厨房,幽暗的蜡烛是唯一的光源,却将傅瑞文的眼睛映得很亮。
卧室门打开的那一刻傅瑞文以为自己差点出现幻觉,不然为什么此时应当在另一个半球的颜洛君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客厅的一缕天光从大开的卧室门外漏进来,她下意识闭了下眼,下一瞬却已经嗅到颜洛君身上熟悉的茉莉花香味。
她分明风尘仆仆、眉眼间透露着疲惫,为什么身上还会留着茉莉花的香气呢?
但这一切却证明眼前的确是颜洛君,也只能是她。她在自己面前蹲下,自己此时应当很狼狈吧?傅瑞文想。
她被她生理意义上的母亲和弟弟追逐至此,她们看见自己进了这栋楼、甚至差点和她乘上同一趟电梯。傅瑞文靠在老旧居民楼斑驳木质电梯壁*上,鼻腔充斥着食物腐烂发酵一般的酸臭,却无比镇定似的将从一半高度开始的每一层楼的按钮都摁过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