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差异(97)
姜舒言有点惊讶:“那她毕业之后还会留在江市?她是江市本地人吗?”
这倒提醒了颜洛君。
她和傅瑞文完成关系转变到现在也就不到三天,从周六下午开始,当天尝试解决一些迫在眉睫的问题,周日只在一起待了半个白天,晚上她就又搭乘航班回学校,之后几乎是陷入长久的昏睡,很多事情尚且悬而未决。
她给了傅瑞文一笔钱——很显然这并非出于怜悯或是某种高高在上的拯救,而是后者的存款已经无法支持她在江市继续生活下去。似乎可以理解为将出租屋近乎免费提供的另一种形式,如果傅瑞文坚持要付房租的话,那么这笔钱只是在颜洛君账户里转了一圈,然后又流转回去,甚至还比之前多了些。
其余都算傅瑞文的家事。事实上颜洛君也没什么处理这种事的经验,她无法理解傅瑞文生理意义上的母亲,带着弟弟,千里迢迢从老家来到江市寻找傅瑞文,只是想从她这儿要到四位数的钱。
毕竟在颜洛君的认知里这段路的机票都差不多得四位数,这一行为属于某种意义上的狮子小开口。当然后来她知道他们是乘火车来的,她自己每次出门旅游都会先把老式的火车筛掉。
她不方便插手,她给傅瑞文的钱远不止四位数了。她没说具体名目,如果硬要解释的话大抵只能是什么“帮忙看顾房子的钱”,或者其实给对象花钱哪儿那么多理由,想花就花了。
这实在称不上什么一劳永逸的有效手段,她从未经历也不理解这种畸形的亲缘关系,难免手足无措。满打满算不过一天的时间也容不得她进一步解决什么,除了意料之外的告白,和一点聊胜于无的安慰。
她年纪还太轻,不敢轻言所谓的爱,喜欢也是怀着赤忱的。傅瑞文说也喜欢她,当然是好,她无心去深究这份情感从何源起,因何而来,只要结果是傅瑞文喜欢她,她们可以一起走过很长很长的时间。
但现阶段的异地显然是无法避免的,退一万步说,哪怕她在去年就已经和傅瑞文成为情侣,她也不可能放弃出国交换的机会。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在她的价值观中并不比她所真正拥有的一切——学业、事业更重要,所以她当然也不会半途终止这次交换。
但等她回国后呢?傅瑞文还有一个多月就会毕业,之后她没有理由继续留在江市。江市的就业环境竞争激烈得可想而知,护理专科约莫是很难找到一份薪资能够完全覆盖生活成本的工作,或者换句话说,用大部分工资支付生活必需花销,甚至超支,这并不划算。
她开始盘算着将傅瑞文留在江市,她别无他法并且也只能这么做。颜洛君自己也并非江市人,但她还有两年多才毕业,这仅仅是本科,是否升学和升学去哪儿都尚未被她纳入考量范围,但她的人生从此会多一个变量。
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对吧?
傅瑞文不会想回到家乡的,她对与原生家庭有关的一切那么深恶痛绝。那么怎样才能让她长久、稳定地留在江市呢?颜洛君想到很简单的答案,这时候下课铃响,教授遗憾地说,我们下节课再讨论这个问题。
第84章 这十分容易让人产生一种错觉。
——于是傅瑞文有了在江市的工作,这并非所谓的以权谋私或人际关系走动,颜洛君觉得很多时候人只是缺少一个获取对应信息的渠道。
不同平台所接触到的信息是不一样的,这并非含着褒贬而只是事实陈述。就如同在她们宿舍里,打算本科毕业直接就业的方荷不会关注强基转段和推免政策,预计走学术的许唯芝也没有实习的计划。绝大多数人只困囿于大数据所推荐的信息里,很难剪开层层包裹的茧。
这份工作足够稳定,算得上是令人艳羡。傅瑞文不知道颜洛君究竟做了什么,但总之从能力上而言她能够胜任,从更多的角度,诸如学历、经历,她很难与如今的同事竞争。更何况到后来学历愈发贬值,几年之后的现在她所带的实习生甚至有的是名校出身。
她和家里断绝关系——或许可以这样描述,已经七年、或许是八年?她记不清了,也无从算起,大脑总会下意识屏蔽让人不愉快的回忆。总之应当是有许多年了,她家里的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她和一个女孩在一起,这简直是违背世俗、荒谬、难以启齿的。总之最初知晓的时候,她的母亲所说出的词比这更尖锐恶俗一百万倍。
这十分容易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即她和颜洛君的爱情只是如同儿戏一般,没有人会当真。就连傅瑞文自己也是在某一天,颜洛君带她出国、真正告诉她我们领证吧的时候,才猛然意识到颜洛君是认真的。
这份认真会吓到她,理所当然的,因为她从未长远地计划过未来。和颜洛君在一起的未来太不切实际了,听上去无论从家庭背景还是个人经历而言,她都无法与颜洛君打成平局,很显然她配不上颜洛君,颜洛君也没有必要为她一人而长久停留。
但她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语言,就好像语言组织的能力突兀地被收走。她大抵是站在原地怔了几秒,颜洛君察觉到,转过头问她怎么了。她的眼睛很亮,傅瑞文从倒影里看见自己,格格不入地站在背景里。
她是在颜洛君读英硕的那一年第一次见到颜洛君的母亲,尽管事实上她们已经通过一次电话,她已经知晓在颜洛君19岁生日那天晚上拨电话的是她的母亲。见面前颜洛君和她介绍,她惊讶于颜凝的姓氏也是颜,这难免让人想起诸如父母离异、或是一方罹难这样的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