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虎(28)+番外
宁悠枕在他臂弯里静静偎了会儿,身体好些了,刚刚心里头忧虑的事也就又浮想起来,忍不住问:“殿下,您真的准备打汝州?”
赵虓眯着的眼半睁开,道:“怎么问起这个?”
“妾有些忧心。”
“是忧心我的安危,还是忧心这场仗的胜负?”
攻城战确实非他所长,但此刻她当然不是想与他讨论用兵之策,“妾并非担心胜败……”
“既不担心这个,那更无需担心我。”
他这样说,便是给这件事盖棺定论了。看来不论早晚,汝州他都志在必取,定有一战。她原还怀有的一丝侥幸也彻底被扑灭了。
“可是定下日子了?”
“快了,五六日后吧。”
五六日,那不就是一转眼的事了。宁悠心情愈发沉下去,低落不语。
他道:“你近来是怎得了?去年打勃尔木勒和岱日图那会儿,也不见你忧心成这样。那还是跟邬延的铁骑交手,不比这回凶险多了。怎么这两次却这般心神不定的?”
她说不出理由,“妾就是觉着不踏实,就是舍不得跟殿下分开。”
赵虓只当她是有孕在身,被折腾得脆弱,所以格外依赖人,情绪上恐怕也受不少影响。拍拍她道:“这建孜城有马友成、石径祥、梁远瞻三员虎将驻守,打下来不也就只用了四五日?那汝州有谁啊?孙腾?就凭他,能扛上三日我都要当面向他讨教。”
“建孜打得这般快,那是因马友成自不量力,开城迎战。石帅更为了生民百姓,主动放弃抵抗。孙腾若是固守不出呢?还能这般轻而易举吗?您也不能太轻敌了……”
“这不叫轻敌,这是知己知彼。就孙腾那点儿能耐,你且看吧,也就至多三日。”
事已至此,宁悠再无可说,何况他胸有成竹,多少也给了她这颗提着悬着的心些许安抚。
“殿下心意已定,那妾也唯有为殿下祈福,盼殿下早日凯旋。”
“宽心睡吧。这不还有几日,这些天我多陪陪你。”
翌日大早,失眠了半宿的宁悠还是早就醒了。赵虓今儿要去收拾整顿刘赟的大营,她记着这回事,早早就起身来为他穿戴梳洗。
“殿下今儿一定记着不要再生气动怒。”
赵虓想着要忙的事,只低低嗯了声。
宁悠为他系上腰带,又问:“妾早上想去趟普宁寺,可以吗?”
他才将注意力收回来,垂眸瞧她:“去诵经?”
宁悠每逢初一和十五,都要去庙里为赵虓已故的母后、四弟,她的母亲和故去的亲人们诵经祈福。今天不止如此,她还准备也给他求个平安。
点头道:“这月初一是四郎替妾去的,昨儿十五又没及去,今儿总该要去了。”
感念她仁孝至诚,他道:“去吧。我让狗儿陪你一道。”
狗儿即是赵虓的殿前侍卫指挥使左聿。
延平三十年,总兵元帅左志忠平定汤城叛乱后带了几个机灵孩子回来奉给今上,其中就有左聿。当时他还叫狗儿,净身入宫以后,因得今上喜爱,便让他留在了赵虓身边。
左聿看着少年老成,沉默寡言,又小着赵虓四五岁,好似跟脾气粗直的赵虓根本投不来缘似的。但这主仆二人相处却意外融洽,赵虓对左聿尤其欣赏器重,就藩后便将他擢为殿前侍卫指挥使,统领着金韬、王福等一众内侍。
遇上出行一类的要紧事,赵虓总习惯将左聿留给她,也显出在这么一班内侍里,他其实还是最信赖左聿。
第20章 表心意针黹诉情
早上简单用了些餐膳,宁悠乘车去了普宁寺。
寺院算不得大,但是有位慧贤大和尚据说功德很高。宁悠上香祭拜以后,便请他为亡故的亲人们念经诵佛,为赵虓日后平安顺遂祈求保佑。她还将自己随身的一枚玉扣给了大和尚,请他也为此诵经开光,寄托平安之意。
这枚玉扣从小就跟着她,随她经历了数年战乱,几次化险为夷。她一直觉着,能从后齐军的屠城中死里逃生出来,或许就是母亲和家人的爱凝在这玉扣上,冥冥之中保佑了她。
这回出征前,她想将这玉扣赠给赵虓,也希望它代替自己伴着他,佑他安好无虞。
从普宁寺出来,宁悠又想着,既做赠礼,那也该给这玉扣做个精致些的佩囊装起来。
她从前送过赵虓不少物件,最初以为以他的个性习惯,定然是喜欢实用的东西。于是便花费了许多心思和精力,为他亲手制过衣袍,纳过靴子,纫过手衣、护膝之类的皮具。
可后来她却发现他其实对这些都不怎感兴趣,她缝的两双手衣他都很少戴,哪怕手上磨得茧子叠着茧子,冻得粗糙皴裂也从不知呵护些许。其中一双更是被他丢到了不知哪儿去,还惹她伤心难过了好一阵子。
他也不是不重视她的心意,纯粹就是,这些她看来“实用”的,反倒让他用着不习惯。
用他的话说:“没听说过上阵杀敌还戴手衣的,你让我戴上这么个东西怎么拉弓?怎么握刀?手感都变了,命都保不住,还有闲心管手怎么样?”
宁悠被噎得无言,往后也就没再做过这些给他。
天长日久,她才慢慢明白过来,这些个日常用度、金玉珠宝、铠甲兵器,他哪里缺过?更不会缺好的。比起这些,他好像更喜欢一些虽无贵重价值,却凝着心意的物件。
比如母后留给他孩童时候用过的物件,儿时他四弟送他的玩具,甚至武襻送他的那块石头,他都相当重视,一直悉心保留。她此后送给他的亲笔画作、写给他的信,他则更是视若珍宝般装裱起来,挂在书房墙上、收藏在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