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虎(35)+番外
他便顺从动筷,用了她夹来的这块后,又将鱼鳃肉夹给她。
“这应是块好肉。”
北方的鲜鱼珍稀难得,即便对于勋贵人家,若非年节大宴,平日里鱼也不常在餐桌见到。那鱼鳃肉更是懂鱼的饕客与餐席中的尊长才得以享受,宁悠还不曾尝过滋味。
她受宠若惊地瞧一眼赵虓,他自顾夹菜,全然对此不以为意。她才将鱼鳃抿进口中细细品味,料汁衬得这一口极鲜,鲜嫩中竟有一丝脆弹。
“怎样?”
宁悠点头,正要评价,又觉不对:“不是该殿下评价的,怎么换您问妾了?”
“你自己琢磨的菜,自己不评论一番?”
“妾觉着鲜脆,殿下呢?”
“那许是我欣赏不来。”
看来是不得他心意。宁悠想知为何,便夹了鱼腹部位的肉又尝一口。
初入口还有料汁的鲜,但咀嚼两下,回口竟是一股浓烈腥气。她面上一阵青白,险些吐出来,忍了忍才勉强咽下。
赵虓见她眉眼纠成一团,终是笑出声来,拍拍她,道:“好了好了,莫吃这个了。咱们北方大多鱼就是这样土腥,与烹法手艺什么的关联不大,还是不要轻易挑战得好。”
难怪他不爱吃,以前也从不让她安排鱼类的菜。若不是这一世她由着自己任性,还不知道竟是这个原因。御厨都做不好的菜,她竟然胆敢尝试,甚是还端上桌来!
也就是他今儿心情好吧,不然怕要黑脸。
“是妾失误了。可这般腥气,您方才吃那么大一块儿,怎么面不改色地就咽下去了?害得妾还以为也就是寻常味道呢。”
“我不这样怎么骗你尝尝自己的杰作?”
宁悠瘪嘴无言。
他故意叹:“这鱼是白死了。你说它都努力把自己生得这般难吃了,你怎还不放过人家?”
宁悠被他臊得无地自容,“殿下……!”
他大笑起来,觉着自己愈发爱逗她了。每回见她绣眉一蹙,唇儿一撇,脸颊一抹绯色,他便顿时心情大好,舒畅无比。
不知是不是给宁悠捧场,今日这九道菜,除了那道失败了的鱼碟,其他的赵虓都用得比此前多了不少,最后盘中大多所剩无几。
就连棋子面他也一连吃了两碗,吃完第一碗时宁悠觉着他差不多该有九十成饱了,还怕他吃撑了,谁想他又主动多要了一碗。
放下碗,他长抒了口气,大抵是因吃得太饱,便挺着背,手臂撑着膝直坐着,面上一副酒足饭饱后的餍足模样。
他虽不夸她,也甚少主动说什么赞美吹捧的漂亮话,但宁悠觉得,像他这样大快朵颐吃到肚圆,便是最好的夸赞了。
第25章 敞心扉忘称谦辞
净口洗手后,赵虓望一眼庭院,问她:“今日实在有些撑了,天儿还早,陪我走走消食?”
宁悠欣然应往。
已是初春,暮色沉得晚了,这阵子正是黄昏时分,天光正亮。
北方的春日还偶有一丝冷风,却不再似冬日里的那样刺骨寒人,已是温情柔和了许多。
晚霞映得天际绯红烂漫,庭院亦被镀成一片金色湖泊。霞光落在石板路上,宛若波光粼粼的湖面,迎着晚霞漫步的二人,便好似泛舟在这如梦似幻的湖水之上。
手被他攥在掌心,他步子大,为了迁就她的步态,便慢悠悠地溜达着,与她并着肩沿着庭院的小径往花园走。
她绯红着脸,像被晚霞染了红妆。
忽然回想起成婚那日,正是被他这样牵着。他的手指粗长,手掌虽粗糙却宽厚,将她的手全然包裹住也还绰绰有余。
他们行了一遍遍大礼,跪了一遍遍宗祖,她的手因紧张而冰凉,汗津津地,他的却一直干燥,热烫。被他握着,温暖踏实的感觉便从手上一直蔓延进心里。
当时的感觉她一直记着,不过就是,自此之后他似乎就再没怎么与她牵过手了。
这双握惯了刀和马缰的手,想来不习惯这样温情脉脉地牵着女人。这是前世她想也不会想的情景,兴许偶尔梦到过,最终自然也只有失意地醒来。
现在却好像一场梦,醒来什么都成了真。
走出一截,他忽停下,将她换到右手那侧。宁悠不明所以,才要问,仰头对上他视线,便什么都明白了──他左眼不便,视线受阻,走在右侧,才好仔细看她。
她形容不来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脏被攥了一下似的,怦然一悸。
都是两世的夫妻了,她竟然还会这样少女般春心萌动。一时失笑,但又觉庆幸。对他的心意看来并未褪色,反而是历久弥坚了。
他一直未开口,似不忍破坏二人间许久未得独处的宁静。直到走出好远,夕阳又沉了一些,暮色暗了,她未看清脚下,一个不慎踩在一块松动的砖头上,晃了个趔趄。
赵虓反应快,一把提溜住她,啧一声,“怎得回事,平地走路也能绊一下?”
宁悠从前还惧他这把不怒自威的嗓音,闻之总下意识瑟缩,现今却不自禁迷恋沉沦。虽是斥着她,可分明并无责怪,反倒尽是关切。
“有些黑了,妾也不知这块砖不稳当。”
“那就回吧。”
两人便没有再继续往前走,回正房的路上,他忽地冒了一句:“今儿你费心了。”
宁悠抬眼望他,“您用得欢喜,妾的心意便没有白费。”
“我怎不知你竟懂烹饪?是以前就喜欢,还是最近才钻研上的?”
“妾很小的时候就会了。”
赵虓想起她幼时曾在外流离逃难过,便问:“是后齐反攻占据佥德府那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