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你们别打了(152)
花舟开始下降,即将落地的瞬间,它猛地颠簸了一下。
离清缘扶住舟壁,看见前方云层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万丈霞光中浮现出大片绚烂花海。
一望无际的、无穷无尽的绚烂花海。
色彩艳丽得近乎妖异的绚烂花海。
“可你看——”师灵澈指了指不远处的花海,那里有许多侍者正在修剪花枝,各色各异的面孔下却是几近整齐划一的动作。
就像...被同一根线操纵的木偶。
“这里,”他的指尖轻轻拢起一缕离清缘的发丝,替她别在耳后,说,“不是还有很多人么?”
离清缘的目光往更远处扫去,她回答的声音很淡然:“仙君,你比我更清楚他们究竟是不是‘人’。”
她目光扫至的更远处,有一棵参天古树正拔地而起,巨大的树冠笼罩了小半个花海。
而当她把视线定格在这棵树上时,她眉间本就滚烫的双重印记更是如有业火浸入。
灼烧感愈发强烈。
“那是什么?”离清缘问道。
“那个么?”师灵澈温柔的笑容未变,却莫名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嗯,我家的...祖坟。”
随着距离拉近,离清缘终于看清了那棵树的真容。
远看时,它确实与寻常花树无异,烟粉的花朵在枝头簇拥绽放,随风摇曳时洒落片片花瓣。
“祖坟?”风声与离清缘的轻声提问相合。
“我的家人。”师灵澈歪了歪头,轻快开口,“父亲、母亲、妹妹、叔伯...我所有的亲人,都在那里。”
花舟降落在神树前的空地上。
离清缘踏出花舟,抬眼看向这棵海棠神树。
就算走得这么近了,从任何细节来看,它也挑不出任何指摘。
但她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某种被注视的战栗——不是来自某个特定方向,而是整片空间都在无声地凝视着你。
“欢迎来到我的百花海。”
师灵澈做了个夸张的欢迎手势,语气甜得发腻,眼中却毫无笑意,“阿离...还是三千年来第一个受邀来此的客人呢。”
“噢?”离清缘环视着四周,忽然微笑了起来,“只是客人吗?”
“仙君不是说——”她轻声问询,“要把生命和荣光尽数赠予我吗?”
*
十二川海的深处,厌拂满仰躺在珊瑚丛中。
他的银白长发如月光般在身下铺散,随水流轻晃。
雪白的衣袂上已不再渗透出新的殷红,但海骨被强行催动后的反噬之力仍在经脉里灼烧。
海水流溢而过他的身躯,妥帖包裹着那些被灼烧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他破损的肌肤。
“少君,您不该强行动用海骨之力。”
一只通体透明的水母漂浮在他耳边,发出苍老的声音,“这次的反噬比三百年前还要严重。”
厌拂满缓缓睁开眼,翕动的浅色长睫刹如抖落万顷雪光,衬映着幽然浮动的海水。
他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缕水碧色的
流光。
那光芒忽明忽暗,如将熄未熄的萤火。
“无妨。”厌拂满猛咳一声后,更多的声音透过海水传来,带着重伤后的沙哑,“她...安全了吗?”
珊瑚丛中游出几条透蓝小鱼,它们首尾相衔,组成了一个简易的传送阵影像。
阵中隐约可见离清缘的身影,正随着海棠花舟升向云端。
“跟着她。”影像前的厌拂满轻轻挥手,那缕水碧色流光便附着在一条小鱼身上,“别让天界那群老狐狸发现。”
小鱼点点头,转身游向海面,跃出。
厌拂满望着它远去的身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缕鲜血从他嘴角溢出,在海水中晕开成淡红色的雾。
“少君!”透明水母的喊声听起来有些急切。
“别急,还死不了。”
他胸腔里挤出一声懒洋洋的笑,抬手抹去唇边的血迹,目光却落在不远处斜插在礁石上的沧海剑上。
那剑身已经出现了细密的裂纹,却仍倔强地散发着微光。
“沧海,这次连累你了。”他轻轻叹出了一口气,难得有些少见的怅然。 :
海底的暗流突然变得湍急,厌拂满警觉地撑起身子。
远处,一团黑影正以惊人的速度向这边移动。待那黑影靠近,他才看清那是一条足有十丈长的深海巨鳗,全身布满紫金色的纹路。
“厌少君。”
紫金巨鳗张开血盆大口,发出的却是人声,“天帝有令,请您即刻前往九重天。”
厌拂满冷笑一声,伸手召来沧海剑:“镜慈那条老狗,竟连你们深海族也能差遣了?”
“不是差遣,是交易。”巨鳗的眼中闪过贪婪的光,“他说,若能将您带回去,就赐予我...您的一段海骨。”
剑光乍现。
白衣在海水中翩飞,厌拂满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巨鳗头顶。
他手中的沧海剑直指巨鳗眉心:“告诉镜慈,想要我的命,让他亲自来取。”
第88章
“生命和荣光?”
师灵澈轻轻的笑声回荡在离清缘耳畔。他牵起她的手,让她的指尖触碰上那棵海棠神树。
“那阿离,先看看这些吧。”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离清缘感觉到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刺骨寒意从指尖蔓延至全身,她眉心的朱砂与水碧印记同时爆发出灼热的光芒。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
而最先进入感官的,却是瓢泼大雨的声音。
噼里,啪啦。
但——雨水不是雨水。
是血。
粘稠的、滚烫的血,从昏黄天空的伤口里倾泻而下,浇灌了这片被诅咒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