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你们别打了(153)
那棵被称为“神树”的海棠正在枯萎,树皮一块接一块剥落。
薄暮天色,十岁的师灵澈站在其间,不远处的案桌上还摆着两碗长寿面,但他烟粉色的衣摆早已在血雨里浸透。
染红,发黑。
“灵蕴。”
一道温和的女声从背后传来,平静得像是询问今日的课业。
“这是我的母亲。”
成年师灵澈的声音也瞬时在离清缘身侧响起,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刚刚那道女声还要平静,“她叫师芊年。”
眼前的场景里,二人视线里的小师灵澈没有动。
因为他知道那平静下藏着什么。
记忆,回转,他眼前倏然闪过母亲用藤刀剖开父亲胸膛的情景。
那手法娴熟得像在修剪一株海棠。
“过来,帮娘亲按住你哥哥。”师芊年淡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师灵澈感觉自己的意识一片晕眩,面前扭曲的景象却仍能穿透那片晕眩,直抵他的瞳孔深处。
血。太多血了。
源源不断的血蜿蜒爬攀,顺着枯萎的纹路淌流而下,仿佛无形的力量牵引,汇聚到树干的底部。
吞咽声咕嘟,咕嘟。
仿佛树底正嵌镶着一张嘴,看不见,却如似深渊。
“哥哥...”
绵软却又虚弱的女声让师灵澈浑身一颤。
真正的师灵蕴,他的亲妹妹,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正被按在枯萎的海棠神树上。
青绿色长衫包裹着她的身躯——
那本是他的衣裳。
“娘亲!错了!错了!”
师灵澈突然扑过去,死死拽住师芊年染血的衣袖,“我是灵澈!我才是灵澈!灵蕴穿的是我的衣服!”
师芊年的动作顿了顿,通红的眼睛盯着他烟粉色的衣襟。那上面绣着的海棠花已经被血浸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你...不是灵蕴?”师芊年喃喃道,手上的力道却更重了。
那锋利的藤刀贴紧师灵蕴的颈侧,在皮肤之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伤口。
淌流下的血,殷红而新鲜,传出的吞咽声愈重,愈深,愈叫人毛骨悚然。
“来不及了!”
紧贴着师灵蕴颈侧的藤刀划割的速度愈发快,快到带动的手腕都重出残影。
师灵澈发疯似的去掰师芊年的手指,却看见妹妹仰起惨白的小脸,青绿色的衣摆最后颤抖了一下。
“哥......”师灵蕴的嘴唇动了动,犹如海棠花叶最终凋零。
双手无力垂落而下,她瞳孔中的最后一丝火光熄灭时,将目光也投向那处的离清缘倏然发现。……师灵蕴的眼睛……
还等不及离清缘思索更多,她就看见师芊年的手突然掐住了小师灵澈的脖子。
“哈...哈哈哈...”师芊年拽上小师灵澈的头发,声音嘶哑得可怕,“既然你是灵澈...那更好...更好啊!”
师灵澈被拖到树前,后脑刚重重撞在树干上,脸就又被按进那滩混着父亲和妹妹鲜血的血泊里。
“喝!给我喝干净!”
血水腥热,灌入鼻腔,剧烈的咳嗽声从小师灵澈的胸腔内震开,呛出的血沫喷溅在母亲扭曲的脸上。
铁锈味。甜腥味。
还有某种更可怕的味道,像是腐烂的花蕊,钻入喉咙之中,激起黏腻的反胃感,让人不自觉想干呕。
“娘亲...娘亲...”他努力仰起头,颤抖着去抓师芊年的手。
“闭嘴!”师芊年一耳光扇过来,嗡嗡,嗡嗡,震得他眼前发黑,“你就是灵蕴!必须是灵蕴!”
百花海本是人界灵气最盛之地,族人天生能与草木通灵。但每任花神继位时,必须用至亲之血浇灌泣血海棠。
“所谓泣血海棠,也就是这棵神树。”师灵澈的声音很冷静,“那日天降血雨,神树突然枯萎。”
离清缘轻轻出声:“突然……枯萎?”
“对,突然,那日本是我和灵蕴共同的生辰。”
师灵澈点了点头,一贯温柔的语气里竟带上了几分苦涩,“但没想生辰,最终成了我所有亲人的…祭辰。”
神树枯萎,便需当任花神以至亲血肉重燃花脉,所以那一日,师灵澈说,该死的本来是自己。
为什么该死的本来是他?
可能是离清缘略带疑困的眼神透露了她此刻心中的所想,旁边的师灵澈便适时解释:“因为百花之主,一向传女不传男。”
所以师芊年钦定的继承人,其实是师灵蕴。
她本想杀父捅子,再了结自己,重新浇灌泣血海棠的生机,便也可让师灵蕴成功继位花神……但,没想到…那一日,师灵澈和师灵蕴竟互换了衣裳。
阴差阳错,便是如此。
师芊年癫狂的大笑声忽而又传来,狂舞的树根缠上师灵蕴的青绿衣裳。
咔嚓,咔嚓,犹如咀嚼骨骼的细吞慢咽。
师灵澈爬过去想抢回妹妹,却被师芊年一脚踹开。
“最后一步。”师芊年的声音突然变得很遥远。
她一把抓住小师灵澈的手腕,把染血的藤蔓刺刀塞进他手里:“现在,杀了我。”
“不...不...”小师灵澈跌跄着想往后退。
但师芊年却仍死死攥住他的手腕,握着他的手往自己心口送:“来,往这里捅...捅啊!”
小师灵澈摇头,眼泪终于决堤。但母亲却突然暴起,抓着小师灵澈的手往自己心口猛拽。
“捅啊!”师芊年将刀尖对准自己。
师灵澈手一抖,那刺刀尖端没入了师芊年的心口。
刀刃入肉的声音黏腻得令人作呕。
师芊年满足地叹了口气,她握着师灵澈的手转动刀柄,似全然感知不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