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的小丫鬟进来换茶,正撞见她支肘起身。
散落的乌发堆在腰窝处,衬得脊背白得晃眼,肩颈处缀着几点暗红印记。
小丫鬟捧着茶盘怔在原地——三夫人分明困得半阖着眼,偏那眼尾飞红未褪,倒比以往开得最盛的海棠更鲜活三分。
王宗赫进门的脚步声让小丫鬟回神,余光瞥见神色淡然的三公子,忙低头换茶离去。
王宗赫上前帮清蕴掖好被角,“还是很累吗?”
他昨晚已经收着了,只要了一回。
清蕴借他手喝了口水,惫懒地瞥他一眼,不想答。
他晚上的确收敛了,那是因为白天胡闹好几次。
她头次觉得表现得太温柔体贴也不好,只要不明着说,三哥就毫不克制,一味纠缠。
偏偏无论在哪儿,他表现得都十分稳重可靠,谁也想不到,这人其实贪欲至极。
王宗赫自知有错,服侍她穿衣。
坐到铜镜前时,里面映出的人影让清蕴自己都愣了愣。
指尖抚过颈侧红痕,忽然想起昨夜做到一半,王宗赫抱着她要替她簪发,玉簪插歪了半寸,把鬓发揉得蓬乱。如今这满身艳色,好似枝头熟透的蜜桃,汁水都要沁破薄皮。
任谁一看,都知道新婚这几天,夫妻俩多么恩爱。
清蕴的第一段婚姻是和李秉真,他是个雅士,两人算得上相敬如宾、恩爱有加,可那都体现在共同看书、下棋、作画等闲情雅趣。
她习惯那样的平淡安宁,也下意识认为夫妻如果感情好,就是如此。
王宗赫同样才情不俗,但他和她在一起,显然更热衷于床笫之间的情事。
耳根隐隐发烫,清蕴若无其事地让白芷给自己梳发。
幸好只有短短三天,明天他就要去官署了,今后忙碌起来,应该不会再这么频繁。
王宗赫刚晨练了半个时辰,特意回来和清蕴一起用早饭。
读书不仅需要脑子聪明,强健有力的身体亦不可少。王家给王宗赫开蒙的同时就请了武学师傅,坚持了快二十年。
他会拳法,也会骑射,在武官当中也许不算出彩,但相较于有些只会看书的文人,身体健壮太多,不然也不能在最亲密的时候长时间抱起清蕴,还有余力为她簪发。
喝着粥,清蕴想到今天本该有的行程,回门。
陆家远在江苏,唯一能算娘家人的只能是收她为义女的大长公主府。可她毕竟是大长公主前儿媳,大长公主能够出手帮她已经全了情义,如果她再带新婚丈夫去拜见前婆婆,双方都尴尬,也容易引起大长公主伤心事。
成婚前,大长公主就告诉清蕴不必走这道虚礼,其余的时候如有难处,依然可以把大长公主府当娘家,向她求助。
清蕴早告诉过王宗赫,他也认可,因此今天依旧是夫妻俩独处。
不想待在室内,清蕴提议,“这会儿景色不错,今天去赏秋吧。”
王宗赫说好,而后提醒她,“唇角那儿……”
想起唇角有道自己咬出的小伤口,清蕴瞥他一眼,“我戴面纱。”
做好准备,夫妻俩就出发了。
马车把两人载到枫林山脚,每逢秋季这儿便是漫山红枫,层林尽染,美不胜收。
包括藉香、疏影在内,左右有八个护卫,女使则只有白芷一人。
两人都不想见到太多游人,特意挑了条偏僻的上山路,陡峭些,据说途径一片小飞瀑。
山径蜿蜒如蛇蜕,铺满赭色苔痕的石阶被晨露浸润得发亮。
清蕴提着裙裾踩过湿滑的阶角。
“当心。”青竹杖突然横在面前,王宗赫挑开一截半腐的断枝。
“三哥倒是熟门熟路。”
王宗赫:“去年重阳和同僚来过。”
他当时看到这些景色,脑海中瞬间浮现的就是清蕴,没想到今年真能和她一起登山。
想着这些,他视线往清蕴那儿转。
清蕴正专心脚下,没注意身边人的心神早就不在赏景。
转过嶙峋山壁,豁然撞见一帘银绡。
飞瀑自数丈高的断崖倾泻,在墨色岩床上撞出千堆雪。
山风裹着水汽钻进衣领,清蕴陡然记起和李秉真在青烟湖见过的景色,那里也有道飞瀑。
这时候想起他无疑不合适,清蕴移开眼,“继续往上吧,这儿没什么好看的。”
王宗赫视线没离开过她,对她任何细微的表情都有所察觉。
青烟湖那次他也在,很容易猜到清蕴为何会停顿,又为何闪过一丝不自然。
他没说什么,顺清蕴意思继续往上攀。
还没到山顶,清蕴就有些累了。她体力本来没这么弱,可能是在国公府幽居三年没怎么锻炼,这几天又劳累,以至微微气喘,出了层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