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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引(186)

不过在李审言这儿,孟嘉自是要排第一位。

说过笑话,孟嘉正色道:“将军可曾和你说过接下来的打算?”

李审言:“没有明说。”

不过他也猜得到。

老头子要名声,当初暗地里帮大皇子登基,又一步步纵容新君和柳家,让民间对其怨声载道。接下来,就是在等一个名正言顺起事的理由。

让李审言来说,老头子还是想得太多,当初如果帮小皇子登基,光明正大回去扶持自己外孙,照样能够摄政,再逐渐取而代之。

归根到底,还是对那位大长公主和外孙留情,不想和他们走到那一步。

李审言对素未谋面的小外甥不会有那么多慈爱之心,倘若那是前进道路上的一块绊脚石,他只会毫不留情地除去,没那么多耐心搬走。

从那夜离开京城后,他的心中就一直憋着一股火。随着时间流逝,这火焰不仅没有熄灭,反而随着京中消息的传来,越烧越大。

时至今日,他只想立刻回京。

**

文昭二年夏,京城闷热异常。

清蕴来了月事,屋子没摆多少冰,多靠穿堂风和团扇纳凉。

她倚靠美人榻上看书,王宗赫就在旁边写写画画。

写着写着,忽然把笔一丢,往后仰靠在椅背上,向来从容的脸上难得有丝不耐烦。

清蕴眼也不抬,“王大人就做好了?”

王宗赫转头,低唤一声“猗猗”。

清蕴没答,随手端起杯盏喝了口水,搁下时,身边人自觉帮她满上。

不一会儿,人也凑了过来,清蕴微微蹙眉。

她体温偏低,处于特殊日子时更凉些,是真正的冰肌玉骨。王宗赫则不然,冬天像个火炉,那会儿清蕴很愿意靠着他,夏天就敬谢不敏了。

知道她这时候没什么耐心,王宗赫就只握住她的手把玩,而后慢慢端详,比写工部的折子和画图纸时用心多了。

清蕴终于放下书搭理他,“三哥不是说,无论在哪儿都是一样办差,没有区别么?”

王宗赫被调到工部后,没有立刻和清蕴说。等事后她才从文昭帝那儿知晓,问起时只道六部中无论哪部对他来说都一样,工部之事在部分文官眼中是和文章无关的奇技淫巧,在他眼中则是干实事。

前提是,工部之人没有受柳太后指示,故意分给他枯燥乏味、无需任何思考的琐事。

譬如整理陈年旧档、抄写无关紧要的书本、监督无关痛痒的修缮工程,既消耗时间,又无处展示才能。

刚才王宗赫就是在对比工人描画出的废弃宫室新图样,修的是废弃了十多年的撷芳殿。撷芳殿为历代帝王采选秀女的场所,先帝多年没选秀,一直搁置着,据说梁柱都被白蚁蛀空了。

工部当然也有许多正事,譬如前阵子东南暴冲毁官道,这等要务却交给了柳太后那连算盘都不会打的表侄。

王宗赫纵有个首辅当老师,也抵不过势力越发庞大的柳太后。

柳太后这支大概是往日里被柳阁老压制得太狠,一旦得了机会,就拼命弄权,连柳阁老的亲孙子都被若有似无地排挤,更别说王家人。

文昭帝喜欢王宗赫这个曾经老师,更喜欢清蕴这个“姨母”,在王宗赫处处受排挤时,有次试探性地问清蕴意见,是否要帮老师开口。

清蕴当时无可无不可地应了,文昭帝大受鼓励,为了她和王宗赫,第一次和柳太后据理力争,母子俩破天荒地发生争吵。连在朝堂上,文昭帝也鼓起勇气驳斥了柳太后一系的官员。

事后,清蕴却被王宗赫施以劝诫了,道她不该介入文昭帝和柳太后之间。他的语气不重,句句有理,但听在清蕴耳中就是指责,因此不愿再管王宗赫职务变动的事。

她表面如常,内里冷淡,王宗赫受了好一阵冷落,费尽心思才让清蕴再愿意对自己流露真实性子。

这会儿面对清蕴小小的嘲讽,只是无奈道:“本该没有区别。”

视线稍稍往后越,清蕴看到摆了满桌的图纸,“撷芳殿修好了,会另作他用吗?”

王宗赫摇头。

那就是依然用来选秀,可文昭帝才九岁,等他选秀至少也得十年,到时候宫殿老旧,依然要修缮,现在摆明了是做无用功。

清蕴建议:“选个最简单的图样,随便修修?”

王宗赫点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看他神情,清蕴大致懂了。

三哥性子太认真,只要经手的事,再小都不会敷衍,他口中的“随便”和她理解的恐怕大有不同。

柳阁老喜欢他这股认真劲儿,如今到工部做这种琐事,这份认真就化为了疲惫。

清蕴道:“三哥该学会放松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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