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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引(187)

王宗赫知道,清蕴是在劝自己抓大放小。其实他何尝不清楚在做无用功,不过是没法适应太闲适的日子,总得找些事做。

如果清蕴愿意和他一起,他倒不介意放下庶务,陪她游山玩水也好,看书写字也好,都不会无趣。可惜她人虽不在官场,却远比他这个每天要上朝的人忙碌。

大长公主创立的织经堂每三日必去,铺子一月至少看两次,账册之流则是不定时查阅。前些日子还和郡主李琪瑛合办了一间学堂,请的都是学者大儒,只收有天资、聪慧绝伦的学生。

王宗赫去看过那间学堂,有富家子弟,也有平民百姓,少有高门大族之后,但无一例外都很聪明,小小年纪,却不容小觑。

其中有个叫江衡的孩子,给他留下深刻印象。事后才知晓是清蕴偶然结识的一位妇人之孙,很得清蕴喜爱,地位只比如今被封为静王的杨翊差些。

有这么多事占据清蕴心神,王宗赫能分到的时间自然少了许多。

难得她今天无事,他才把本该在官署处理好的事务带回家。

顺着清蕴的话想了想,他道:“陪我去垂钓?”

见他实在被折腾得不轻,暂时又没事,清蕴颔首,“傍晚再去吧,现在太热了。”

夫妻俩商议好,王宗赫接下来就认真处理好了正事,等日头渐落,再拿着器具往城内的白马河去。

马车停在巷角,夫妻俩一个戴斗笠,一个戴帷帽,低调地和许多老翁一样,趁稍微凉快些的时候来垂钓。

清蕴坐在小凳上旁观,她不曾特意打扰,王宗赫却专注不了,一会儿低声和她说话,一会儿问她热不热,还腾出手帮她打扇。

旁边老翁瞥了又瞥,忍不住开口,“年轻人,你这钓的是鱼还是媳妇儿?”

竹编斗笠下露出半截花白胡子,随着笑声簌簌颤动,“老朽数着呢,半盏茶功夫你看了这小姑娘七回,倒比看浮漂还勤快。”

清蕴帷帽下的耳尖微微泛红,王宗赫却坦荡地将鱼竿往青石缝里一卡,拱手道:“让老丈见笑了,实在是在下愚钝,学不会这'姜太公钓鱼'的定力。”

“非也非也。”老翁突然收竿,鱼线在空中划出银弧,钩上空空如也,“老夫看你是太懂钓鱼——知道这白马河里金鳞最喜食何物?”

他笑,“不是蚯蚓也不是米糠,是柳叶儿。”

大概是这段时间对“柳”一词过于敏感,王宗赫听到的瞬间就忍不住朝老翁看去。

老翁穿着平凡,没什么特殊,注意到王宗赫的目光,对他努努嘴,示意看对面。

夫妻俩发现,对面不知何时演起了一出官兵抓人的戏码。

被抓的青年一身斓衫,书生模样,气势凛然地说着什么。在他身后,似乎是家里人在哭喊恳求。

王宗赫看老翁,“老丈知道发生了何事?”

老翁:“自然,这人前阵子做了首诗,几乎人人都听过。”

夫妻俩心头微沉,都想起了老翁口中的诗。

宫墙柳,宫墙柳,遮天蔽日龙垂首。昨夜东风卷地来,金枝跌进臭水沟。

与其说诗,不如说是便于口口相传的民谣,直白易懂。

正是太直白了,当其传入清蕴和王宗赫耳中时,他们都意识到作诗人的用心和他可能的下场。

柳太后和她背后的柳家人,听到这首诗定然大怒。

王宗赫看向那书生,知道他不过是颗棋子,这诗背后肯定有人推波助澜。但能够推波助澜到这地步,证明民间谣言已经满天飞。

这场本来作娱乐之用的垂钓,因着这一幕,夫妻俩都没能放松。

第83章 这小子,还是这么张狂

朝堂权柄可凭一人独断, 但历史洪流从不屈从于谁的掌心。纵使柳太后垂帘听政,大举提拔同支族亲,终究压不住九洲沸反的讨逆声浪。

内有同宗异梦的柳阁老掣肘朝纲,外有数十万铁骑虎视眈眈的齐国公。北境狼烟未熄, 东海倭寇又起。更致命的是先帝暴毙留下的悬刃——文昭帝继位的正统性始终不明, 四海皆疑。

在这种内外交困的危局里, 柳太后把权柄攥得愈发急切, 导致乱象频生。

这把火经由幕后人操纵,越烧越大。王宗赫已经尽量明哲保身, 但身处朝堂,还是不可避免被波及了。

柳家人负责修缮黄河护堤,在押送修缮用材时,推车不慎翻倒,石块掉出来, 被人认出修缮护堤用的竟是遇水膨胀的青石。

黄河护堤向来用糯米灰浆浇铸铁榫, 唯有柳家经营的采石场才产这种遇水膨胀的青岩。他们用青石,对户部报账时用的是花岗岩的价,无非是想偷工减料, 从中牟取利益。

起初被检举,他们还编出前朝治水用书,说青石遇水则固,是神石。被人用事实揭穿后, 就立刻说是工部其他人擅自伪造账目, 从中受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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