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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引(75)

她从来不曾察觉父母之间的暗潮汹涌,对家中器物的搬动也不感兴趣,故而完全没有预料到发生了何事。

“你娘……”齐国公有片刻停顿,停顿到李琪瑛都觉得奇怪,才平复了心情般,“她给我写下和离书,昨天一回就加急呈给了宗人府,今天午时拿到文书。”

李琪瑛完全呆住。

齐国公一字一顿继续,“我和你娘,已经再无干系了。”

他说得淡然,然置于袖间的手已经隐隐握成拳。

他从不知妻子会如此狠心。

不错,点明真相的是他,可在那件事上,对不住彼此的人不是他。

仅仅是因为他说出事实,就决绝地和离。即便齐国公知道,除去李琪瑛,妻子应该没有其他私情,也不由生出阴暗的怀疑。

大长公主是不是一直在暗地和那人联系,被他戳破后,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恢复独身,好从此和那人快活。

怒火、震惊、妒意在心底交织,让他每寸肌肉都紧绷到极致。但在小辈面前,表现得仍是云淡风轻。

“不可能!”李琪瑛发出尖锐鸣叫,满脸不可置信。

不怪她不敢信,在李琪瑛面前,齐国公夫妇几乎从未露出过不和睦的模样。她心中的爹娘恩爱无比,是世人眼中的神仙眷侣,结果眨眼就告诉她,这对眷侣分离了。

没和她解释,齐国公转向清蕴,“回来的路上,我已经和少思提前说过这事。此后府里的物件、仆役都会另作分配,之前几个管家也都会跟去大长公主府。你祖母年事已高,如今无力管理府务,清蕴,你可愿意接手?”

未等清蕴回答,补充道:“若是你不愿意也无事,我再去挑几个管家就行。”

清蕴仅犹豫了一会儿,“愿为父亲分忧。”

“好。”齐国公欣慰,“家里会忙碌阵子,就辛苦你了。府里布局也会有变动,你和少思仍是住在月舍,老夫人佛堂附近再修几间屋子,日后……审言会回来住。”

这件事他已经得到长子同意,这时候就直接说了出来。仍在愣怔惊讶中的李琪瑛听到这名字先是厌恶,随后忍不住问,“那我呢?”

爹安排了兄长他们,对李审言也有打算,怎么不提她?

齐国公面上闪过复杂之色,“你娘,让你和她搬去大长公主府。”

已经把李琪瑛当做亲生女儿养育十多年,感情非一朝一夕能割舍,齐国公当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是大长公主在给他和离书时特意强调的。

李琪瑛尚未来得及想太多,先急急问道:“那应该可以两边住罢!”

话里内容让李秉真清蕴都瞧过去一眼,感觉她也没表现出的那么难接受。

齐国公沉默。

沉默便是拒绝,李琪瑛眼中立刻涌出泪花。能和娘继续在一起她当然高兴,可她也喜欢爹啊。

娘有时会严厉,会凶她,爹从来不会。在她犯错时,最会温柔安慰自己的,就是爹了。她不懂,即使他们俩人和离了,不都还是她的父母吗?

难道这份亲缘也会随着一份和离书断裂?

齐国公不忍告诉女儿真相,李秉真和清蕴则是不明事实,长辈间的事,他们不好过多去探寻。

“我不信,我要去亲自问娘!”留下一句话,李琪瑛匆匆离去。

怔然望了片刻她的背影,有一瞬间与大长公主在门内不愿和他相见的决绝身影重合,齐国公仿佛失去许多力气,声音都低了许多,“方才我还有一事没说。”

“我因犯错被陛下降罪,如今已不再任统领一职。不过陛下仁厚,仍允我继续留在军中,待新任统领选定,由我协助他练兵。今后你们在外交际,要记得此事。”

“是。”

随着齐国公摆手,清蕴和李秉真先行离开,直到完全步下台阶,稍微回眸,依然能看见他笔挺挺坐在那儿。

回到月舍,李秉真身形微晃了晃,被清蕴及时扶住,他道:“不碍事,只是今天站久了些,又没怎么吃东西,填些点心就好。”

他并未逞强,含下几颗糖,让清蕴不必陪着,独自静坐了会儿,就不再头晕目眩。目光往窗边一扫,清蕴正在随手拾起白日看的书,将它们归整回架。

看她有条不紊地整理,偶尔翻开看一眼内容,再一本本摆放,这样平淡又令人无法移开眼的画面让李秉真的心也跟着慢慢宁静下来。

“猗猗。”他忽然这样喊她。

清蕴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喊自己。

自从离开王家,已经许久没人这么唤过她了。

李秉真道:“之前在天穹山,听你友人如此唤你,可是取自‘瞻彼淇奥,绿竹猗猗’这句诗?”

“嗯。”

“我今后也这样唤你,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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