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青书录(101)
杨岭兵力不足一万,面对五万大军,守将依旧坚持打了三天三夜,奈何兵力悬殊,最终以多数战死,少数投降结束战斗,百亩良田被敌军强占。
杜虎退守河西的第二日,北辽便开启轮番进攻,使得河西三万兵力无法支援杨岭。北辽持续开展车轮战,守将们疲于应对,生理和心理都已接近极限。
大梁急需一场大胜来鼓舞士气!
“把军医叫来!”叶鸿威声如洪钟,门口守卫的士兵立马前去请军医。
不一会儿,一个满身血污的男子进了议事堂,向众人行礼。
“军中还有多少蒙汗药、巴豆、毒药等药品?”叶鸿威问道。
“回将军,巴豆十斤左右,蒙汗药两斤,其他能对人和牲口都起作用的,就剩一点点软骨散了。”
“刘副将!”
“末将在!”
“你点一小队人马,即刻出发,带上巴豆和蒙汗药,潜入敌营,下在敌军粮草和马厩里,尽量下马厩!”
“末将领命!”刘元忠速速和军医一道离去。
“陈军师,你带一千人,向东出发,沿清河至杨岭东侧,查清楚杨岭守备和杨岭给辽军的运粮路线,我给你三天时间,可够?”
“将军,两天足矣,末将领命!”陈飞云一扫满脸阴霾,大步离去。
“河西守将何在?”
“末将姜明辉!”一个身量矮小的男子出列。
“我给你两千骑兵,今夜绕至敌营西侧夜袭,彻夜侵扰,不可恋战!”
“末将领命!”
议事堂众人纷纷领了任务退下,只余下沈俱怀。
“将军!”她满脸期待,到了战场,谁不渴望战功?!
“你一会儿去清点粮草和伤员,等姜明辉出城后,再派人去城外将尸首清理,将兵器和箭矢捡回来。”
“……是,末将领命。”
只轮到些简单后勤工作的沈俱怀,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她知道战场凶险,可若是没有上战场的机会,她永远是个纸上谈兵的校尉。
情绪积累,压在心中仿佛一口浊气挥散不去。待一个千夫长将她带到伤兵休憩的场所后,心中的情绪瞬间化为乌有,被压顶的阴郁和悲痛代替。
战争,不论输赢,都是尸山血海中长出的苦果,是残酷而狰狞的。
血腥味蛮横地冲击她的嗅觉,曾经鲜红的血迹在地面上留下了褐色的印记,永远干涸在那里。
眼前的这些人,他们或许是谁家的儿子、父亲。若是命硬,落得个终身残疾,尚能苟活于世;若是不幸死去,就是十两抚恤金,换一家人温饱一阵子。
一时竟不知,到底是苟活好还是战死强。
沈俱怀脸上是被这场面冲击后的悲凉,她从这人群中穿梭,眼光数过每一个人,在册子上记录,这也许,是他们生命的终章。
曾经拜师刘焉时,她也曾为伤者处理过伤口,端送汤药,可如今,她竟有一丝害怕,不敢停留,匆匆离去,竟像是落荒而逃。
到了粮仓,那看管粮仓的士兵未见过沈俱怀,坚持不肯让她进去查看。在一旁校场操练的石都尉看到后,上前解释了一番,和她一同进了粮仓清点。
“这是军中规矩,粮仓是军事重地,无军令不能入内,您刚来,这小子没见过您,自然不敢放您进去。”石雷举起他健硕的臂膀,向沈俱怀行了礼。
“无妨。”
她将粮草全部清点登记好,派人送去交给将军,连忙点了几十人出城。
夜幕降临,石雷跟在沈俱怀身后,不时跟她细说一些军中事宜。
所谓清理尸体,就是把城门口的尸首搬运到一处,然后一把火点了。
战场上,死伤者众多,尸身来不及掩埋,只能将甲胄潦草卸下,回城后根据甲胄内标记的名字登记造册,待战争结束后上报朝廷,发放抚恤金给他们的家人。
不一会儿像小山一样的尸身堆了好几个,沈俱怀拿着火把的手都在抖,她胃里翻滚,但死命忍住不让自己吐出来。
眼里的悲伤和痛苦,都化作了脸颊上的汗水,顺着面庞掉进这片土地。
这些点燃的小山,闪着星星点点的火光,飘向天空,最后消失不见。
众人很快将方圆十里的尸身清理干净,一筐筐的甲胄和兵器箭矢被搬进城内。
只有被鲜血浸润的土地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怎样惨烈的战况。
直到东方呈鱼肚白,姜明辉才迎着第一缕晨光出现,扰了敌营一夜,他脸上却不见疲惫,只有胜利的欣喜。
叶鸿威听完汇报便让他们都下去休息。
待太阳出山,刘元忠也平安归来了,身上的衣物都没干。
原来他们猜测辽军会把马厩和粮草安置在沙河边,索性出发时就赌了一把,将路线改为先穿沙河至河对岸,再逆河而上,到敌营附近后,将马匹栓在隐秘处,直接潜水摸到辽军营地,将所有料都下在了马厩和他们存的清水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