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青书录(117)
安乐双眼失焦,眼神涣散地看着虚空。
她只觉得身体冷得发颤,颤颤巍巍地伸手抱住自己。
此刻心间仿佛有一团棉花,将宣泄的口子死死堵住,一口气滞在心间不上不下,甚至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全身的经脉都在强撑。
她的双腿突然卸了力,身体像一片枯叶,轻飘飘地坠落。
地鳌连忙伸手扶住她,只见她的面色已经泛着不寻常的青白色。
“公子!公子!吸气啊,快吸气!”
地鳌稳住安乐身形,这才发现她竟没有进气,也没有出气了!
一时大惊,不停晃着安乐的身子。
天鸽赶紧跨步上前,提气在安乐背后拍了一掌,一口淤血随之喷出。
她终于缓过神来,开始呼吸,面色苍白可怖。
地鳌连忙将人安置到床榻上,又小心擦拭掉她嘴边的鲜血。
怎么会?!
怎么会?!
这一定是假消息,一定是假的!
安乐费力地将捏在手心的信纸狠狠撕碎,喘着粗气用力将碎屑撒了出去,那碎片洋洋洒洒自她眼前落下,轻飘飘地说着冰冷的真相。
她终于忍不住,鼻头一酸,任由豆大的泪珠砸在地板上。
碎裂声砸在地上,也砸在心间。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痛!
心好痛!
本能地紧紧揪着胸口的衣襟,颤着肩膀伏在床榻上。
将身子紧紧缩成一团,似乎这样能好受些,随后,断断续续哭声传出。
地鳌将被子轻轻为她盖上,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烛光熄灭,黑暗如潮水般淹没了她,悲痛在心间翻涌,一颗心被撕得粉碎。
泪水决堤,像小溪一样,自眼眶冲刷而下,翻过高挺的鼻梁,顺着脸颊没入枕间。
这痛太过刺骨,她忍不住双手用力抵住胸口,试图缓解。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抽泣声越来越重,伤痛像剧毒一般随着经脉传至四肢百骸。
曾经短暂的甜蜜,日夜相处的美好,誓死守护的誓言……以往的点点滴滴此刻回忆起来,竟像在破碎的心口撒了一把盐,疼得令人昏厥。
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她不怪她了。
欺骗也罢,隐瞒也好,都不重要了。
女人也罢,有所图也好,她通通都不在乎了。
只要她好好活着!
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捉弄她们!
安乐的哭声被掩在被子下,闷闷地传出。此刻,她像一个无助的婴孩一般,颤着身子不知所措。
侧躺在那里,用自己的右手轻轻安抚自己的左胳膊,就像她曾经抱着自己一样。
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她怎么能狠心留自己一人!
她好狠的心……
哭声直到深夜才断断续续止住。
翌日
安乐打开房门,便见地鳌和天鸽已然守在门口,看样子,是守了一夜。
“走吧。”她声音哑得不成样子,眼睛也肿得像两个核桃。
“公子要不……再休息一日?”地鳌有些不放心。
“不必了,出发。”
若不是她脸上哭过的痕迹太过明显,两人甚至以为昨晚的一切都是幻觉。
三人马不停蹄地奔袭了一日,又换了马匹日夜兼程了好几天,终于在月初赶到了东京附近。
三人在路边一个茶馆坐下休息。
这茶馆很是热闹,旁边的位置都坐满了人。
“听说了吗?朝廷又发了五万兵去河西了。”
听到河西的字眼,安乐喝水的手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继续喝水。
“那辽人真是狠,三万大军和百姓,都被烧死了,那火,据说少了好几天呢!”
“还好,我们离得远,这种事听听都吓人。”
“哎,小李头,你今日怎么把菜挑回来了,没人买吗?”这人突然冲着远处挑着两筐菜的男人喊道。
那男人放下担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用斗笠扇着风,气道,“我压根就没进去,不知怎么回事,今日城门没开。我一会儿得去别的镇上再看看,这么多菜,这么热的天,今日卖不出去,就蔫儿了。”
三人听闻,面色一凝,来不及等茶点上来,放下钱便策马离去。
第56章
东京的城门于每日卯时一刻打开,酉时三刻关闭,常年如此。如今虽有战火,但尚未蔓延至皇城根,此时城门紧闭,着实有些古怪。
待三人一路策马疾驰,行至城门附近,便见周围有不少百姓,还有一个商队。
官兵面无表情地将人群阻隔,对叫嚷声充耳不闻。
“公子,要不……?”天鸽斟酌开口。
安乐是皇亲贵胄,若是递上令牌,亮明身份,未必不能安然通过。
可她伸手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