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青书录(133)
安乐紧绷的双臂慢慢松开,渐渐脱力,她试图努力拥住她,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这一刻,她无比后悔!
前几日为何不好好爱惜身体,如今心上人在眼前,却无法牢牢抓住她。
沈俱怀悬在空中的手,犹豫着要不要拥住安乐,不停地舒展又纠结地捏成拳。却在瞬间揽住了缓缓倒下的身子,小心地把人护在怀里,如珍如玉。
眼中原本凌冽的杀气尽数散去,只剩下温柔在眼中流淌,目光缓缓扫过那人沉静的睡颜,舍不得移开眼。
安乐比之前清瘦了不少,脸色也透着苍白,原本粉嫩的红唇此刻淡的看不清血色,即使昏睡过去,手上还攥着面具不肯放手,连梦中都透着固执和倔强。
素白的衣裳上沾染了血迹,已经有些干涸发暗。
她不由得双目一凌、心一紧,伸手缓缓轻触衣料,仔细端详,小心查看,确认她没受伤后,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金銮殿外的殊死搏斗仍在继续,可此刻,这一方小小的天地竟让她无比心安。
这场酝酿了不知多久的宫变,总会因谁起,因谁落。
而这一切,和毫无权势的公主无关,和已然出嫁的公主无关,和她无关。
细数历史上权势滔天的公主,又有几人能从一场宫变中有所收获。
不争,未必输了,争了,也未必赢。
骨节分明的修长玉手缓缓抚上安乐的面颊,却在要触碰到的瞬间,停住了。
这双染尽血污,沾满杀戮的手,已经不配……也不能再玷污纯洁的她了。
她微敛双眸,从安乐手中缓缓取下面具,略一思索,低头重新戴上。
不暴露身份,这样也许能让大家都心安。
她将安乐轻轻抱起,足尖轻点,飞身往公主方向远去。
公主府被一片白色笼罩,院中静止不动的魂幡缓缓飘了起来,一阵风飘过,树叶也沙沙作响。
紧接着,一个黑色的身影怀中抱着一席白衣的安乐,稳稳落地。
一众家丁本是戒备上前,却一眼认出了安乐。
吃不准对方是敌是友,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春桃和夏荷齐齐拨开人群,毫不犹豫地冲到沈俱怀身边,伸手扶住不省人事的安乐。
两人脸上是止不住的担忧。
有眼力见的下人连忙去后院请郎中前来。
沈俱怀缓缓松开双手,目光带着不舍和无可奈何,最终决然地后退两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她微微侧目,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这肃穆的灵堂是为她布置的,无数长明灯是为她点的,阖府上下的白绸,皆是在为她守孝。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回过神来,双目满是心疼得看着安乐,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情绪,只觉得胸口酸涩胀痛,很是难受。
原本守在角落,等候传讯的掌柜,一眼便认出了沈俱怀脸上的面具。
他看到此人后退了好几步,似乎想要溜走,忙上前拉住她。
“大人稍等!”
掌柜的有些激动,眼神亮得出奇,急切地出声叫住沈俱怀,指着自己问道,“大人可还记得小老儿,您在鄙店里买过几身衣裳!”
沈俱怀眼神凌冽地扫过掌柜的手,对方被这充满杀气的眼神吓得赶紧收回手,讪讪一笑,却仍盯着她求个答案。
然后便听到她用格外低沉的嗓音,冷淡道,“不记得了。”
说完利落的转身,作势便要离去。
夏荷余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又看到掌柜的一个劲冲她使眼色,立马反应过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和兴奋。
再转念一想,公主是此人救回的……这万一真是……
不行!决不能让人就这么走了!
她三步并做两步,边走边故意拉高了嗓门,说道:“大人留步!大人既救了公主,不若留下休息片刻,待公主醒来,也好答谢大人的恩情!若是就这么让恩公离去了,定是要斥责奴婢照顾不周的。”
沈俱怀定在原地,没有回头,也没有走,似乎在思考什么。
就在夏荷以为自己劝住了对方,刚要欣喜时,却听到对方浅浅的道了一声,“不必了。”
夏荷愣了一下,赶紧伸手试图抓住对方,却抓了个空。
不过瞬间,沈俱怀便已经飞身离去,哪儿能让夏荷轻易抓住。
她忿忿地原地跺了跺脚,竟然让人在眼皮子底下丢了,可恨自己不会武功,要不是公主把府卫暗卫都调走了,今天说什么也不会让人跑掉的。
顾不得其他,夏荷赶紧转身去了内院。
等她赶到寝殿时,安乐已然被安置在床榻上,皇后面无血色地坐在床头。
郎中已然把完脉,重新开了方子,叮嘱务必让公主好生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