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墨(189)
于是,吴奉言一一问及他所说那名雇主的外貌神情,在纸上浅浅描摹出一个人的画像。画完之后,他将画纸拿到方大力面前,问:“看一看,那人是不是长这个样子?”
方大力一见画上之人,着实一惊:“神了!差不多……就是长这样。”
林策冷声质问:“当真?你可看仔细了,若是你一派胡言,找不到此人,你的证词便对不上,到时候只能定你偷盗官粮,那可是死罪!”
方大力一听这话再也没了方才的淡定,一双手颤抖起来,牵得镣铐发出清脆的声响。
“大人明察,千真万确,这位大人画的与当日那人的样貌所差无几,实在厉害!”
方大力被带了下去,祁襄拿着吴奉言画的人像,啧啧称奇:“吴大人,没想到你竟有此神技!”
林策道:“奉言的画像之术,比之宫中的画师都丝毫不逊色,尤其这听言描人的功夫,更是他独有的本事。”
吴奉言被顶头上司夸得不好意思,羞赧地低下头,连说:“大人如此谬赞,下官惶恐。”
林策轻嗤一声:“夸你两句还惶恐上了。”
吴奉言实在窘迫,绞尽脑汁,终于找到了转移话题的法子:“那个……大人,您说那人雇漕帮将那批米送到碣岛,究竟是用来干嘛呢?”
“碣岛……”林策轻声琢磨这两个字,目色阴翳下来,“这地方……我近来倒是偶有耳闻……”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祁襄悠悠念叨着曹孟德的诗句,问,“碣岛最近有什么新鲜事么?”
林策摇摇头:“此事还不好说……但愿不是我想的那样。”
祁襄凝眉:“大人怎么还打起哑谜来了?”
林策无奈:“并非我故弄玄虚,只是此事非同小可……梁仙师为陛下设计的宝船……建造地,正是碣岛。”
“又是这个梁仙师!”祁襄扬起声调,又顿觉不妥,复压低了嗓门说,“这人神叨叨的,又是法事,又是宝船的。”
林策脸上愁容略显,轻叹一声道:“圣上沉迷道术,对梁御风深信不疑,他一句话,比首辅大人,甚至是太后娘娘都管用得多。”
祁襄不解:“他究竟有什么本事,能得圣心到如此程度?”
“想必姑娘多少也听说过,当今圣上最重子嗣之事,然而,圣上还是太子之时,十五岁已行大婚,其后又屡纳侧妃良娣,然而一连六七年未有所出,自从梁御风投入门下,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短短两三年内,众嫔妃竟纷纷有孕,又平安诞下皇子公主,如此一来,他自然成了圣上最倚重之人。”
“竟还有这样一番缘故!这般厉害的法术,我都想学上一学!”
林策忍不住讽道:“方才还说人‘神叨叨’的,这会儿倒求知若渴了?”
祁襄笑了:“此一时彼
一时,助人得子,可比送人归西积的功德多多了,要是学会了这本事,我这归鹤坊以后还愁没生意么?”
第95章 【玖拾伍】宫墙计审完漕帮的人,林策……
审完漕帮的人,林策再次问询了延州府衙的官员。
问起绮梦轩女侍者提起的“仙丹”,那位徐同知说:“是有这么回事,那仙丹是王大人府上的大师亲手炼制的,这位大师是梁仙师的弟子,自然也是法力高强,王大人特命此人为我们一人炼了一颗丹药,服用之后,我的确觉得精神大振,一脸几日都丝毫不觉困倦。”
再给府衙中人看吴奉言作的画像,包括徐同知在内的数人都一口咬定,那人正是王继通带在身边的一位属官。
有了人证和救济米的物证,龚茂案诡谲的原貌总算被依稀拼凑了出来。林策宣布刑部在延宁的调查告一段落,一行人——自然也包括祁襄——很快踏上了回京之路。
“如此说来,就是王布政使手下的人将救济粮调了包……也许过程之中被龚知府发现了端倪,便用仙丹毒死了龚茂,再借用桐油养在织毯中的银翅虫将他的死伪装成意外……对了,那位仓大使多半是被他们买通了,直接参与了粮食的调包,才会惨遭灭口。”
马车上,吴奉言梳理起案情,这个案子他是半路才参与的,听祁襄和林策说起他们数日来的曲折遭遇,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可是费了这般心思,将这大米运到碣岛去,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林策坐得端端正正,却又双目微闭,似在养神:“这就得去问王布政使大人了。”
刑部的车马还未到京城,一条传闻已然在街头巷尾流行开来——叛军头子张治诚败走清榆后,又以雷霆之势入了川,再一举攻占了达城,对外称“大羽”正式定都此城,这消息很快传得举国皆知,林策在歇脚的驿站听着旁人谈论此事,脸上愁云惨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