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墨(8)
“已然过了三年,当年中榜的早就坐稳了位子,就算有什么沆瀣一气的事,也早就把证据抹了个干净,查不到也不奇怪。”
“可那李定之的卷子首辅大人和皇上都亲自看了,的确资质平庸,落榜
是必然。”
祁襄抿了抿唇,喝了口茶道:“就算李定之没本事,也不代表礼部就干净,尤其他偏偏现在死了,难道不可疑么?”
“可疑,但同你我没什么关系。”
祁襄端着杯子,望着门外的夕阳洒在满院的芍药花上。
“话说又快到秋闱了,殿下说我现在开始苦读,还有机会么?”
萧允墨脸上现出一丝无奈的笑意,道:“所以这事你想管?”
祁襄托着腮道:“人是我捞上来的,我自然要负责到底。”
第4章 【肆】陈年痛“王爷这是图谋不轨。”……
接下去的几日,祁襄缠着萧允墨问了好几回,他才终于答应带她进一趟京,去刑部问问那具浮尸的事。
祁襄仍着男装,绀色织锦窄袖长袍配一根同色发带,利落飘逸。萧允墨则穿玄色云纹罗袍,袖口绣金线,腰带缀白玉,明明不张扬,却处处透着贵气。
怀王殿下亲自驾临,又点名通传,林策自然风尘仆仆赶来。他对萧允墨恭恭敬敬行了礼,却没瞧祁襄一眼。
萧允墨问:“那个李定之,确实和杜尚书之死有关联么?”
林策答:“据凝香居的人说,当日确实见过他。”
“那就是他杀了尚书大人?”
“死无对证,目前只能说,他嫌疑很大。”
萧允墨又问:“那么李定之的死因,可查清了?”
林策答:“回殿下,查清了,应是失足落水,或是自寻短见。”
祁襄坐不住了:“真不是被人杀害的么?”
林策冷冷看了她一眼,道:“尸身符合溺亡的特征,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痕,最重要的是,我们询问了他书院的同僚,事发前他已经精神恍惚,流露出轻生的念头,曾经多次自言自语说‘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那他为什么不想活了呢?”祁襄追问。
林策并未回答,反问:“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萧允墨悠悠开了口:“前次我与大人一同进宫,皇上也说了,此案非同寻常,希望我也能助刑部一臂之力,祁襄所问的便是我想问的,林大人照实回答便是。”
林策蹙了蹙眉道:“禀殿下,我们询问了李定之的家人,他父母早亡,一直由兄嫂供养其读书,他倒也算出息,年纪轻轻便中了举,可惜会试接连两次都落了榜,三年前又进京赶考,曾问家中要了一笔钱,说是用来‘疏通关系’,但是据他兄嫂所说,自第二次落榜之后,他便染上了赌瘾,这笔钱多半是被他赌完了。”
祁襄道:“但也可能确实是用来行贿了。”
林策的语气平静而冷淡:“是有可能,但迄今为止,没有任何礼部官员收受贿赂的证据,反倒是他的同僚都能证实,李定之其人嗜酒好赌。”
祁襄突然笑了:“科场行贿这种事,定是极其隐蔽,你们从外面查自然不好查,但若进到里头去看看,也许有意外收获。”
林策困惑道:“进到里头……是何意?”
祁襄朗声道:“小的不才,今岁秋闱也想尽力一试,若能中举,倒要看看,这进京赶考究竟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门道。”
林策讽道:“祁先生竟还是秀才?”
“咱们这行虽说是三教九流,但风水相术、周易八卦、地理风俗无不得通一点,识文断字自不必说,圣贤书也读过不少,我祁某人只不过对做官无甚兴趣,不然,也未必不能与林大人同在朝堂。”
“呵,口气不小。”
祁襄撇撇嘴,对林策的傲慢很是不悦。萧允墨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看着林策道:“祁襄若能查到什么,对朝廷也是大功一件,她自小在我身边伴读,听的是首辅大人和太学师傅们的教诲,自然不会差,林大人何必如此冷嘲热讽?”
林策暗暗一惊,忙揖道:“下官并无冒犯之意,望殿下恕罪。”
萧允墨一摆手,缓缓起身,领着祁襄往外走:“罢了。”
两人走出刑部衙门,祁襄仍在闷闷生着气。
“哼,这个林侍郎什么来头,就连殿下的面子都不给。”
“我朝有几家姓林?”
祁襄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太后母家的人么?”
“嗯,林氏世代簪缨,他又是太后的亲侄儿,也是有傲气的资本。况且,他这人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你偷随葬品被他抓了个现行,也难怪他对你颇有偏见。”
祁襄冷哼一声,嘀咕道:“干他屁事!”
萧允墨笑了:“你要金银财宝,怀王府什么没有,何必去死人墓里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