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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下九流谁嫌弃谁呀(174)

作者: 去码头搞点薯条 阅读记录

见她不说话,母亲开始翻她的手提包,把夹层里属于席玉麟的那个如意袋翻出来了。霍眉赶紧抢下来,幸亏是新的,只搪塞说是保存银首饰用的,塞进去打个结,不然容易发黑。

“振良有写信回来吗?”

父亲总算转过脸来,说了第一句话:“前不久他回来一趟,说毕业了,把证书给了我们。又说在国外找到了工作,准备在那边定居,以后很少能回家了。有个东西叫我们转交给你。”

说着,指挥母亲从包里掏出一个用胶带捆得严严实实的方形饼干盒递给霍眉,上面还贴了张封条。贴封条,肯定是防父母拆,霍眉在这一点上跟弟弟瞬间心有灵犀,不当面拆,暂且收起来了。

母亲响亮道:“算是白养他了!”

两个老人怅然片刻,接着又细细问这些年她过得如何,为什么一会儿寄的多一会儿寄的少,时而来信时而不来信。她说山高路远,信件丢了也是常事;钱嘛,则是因为漱金的班主病故了,不得不去别处求职,工作一直不稳定。编出的无聊至极、乏善可陈的换工作经历,父母居然听了一晚上,时不时还点评几句。

码头上灯火点点,映在水里,随着波浪细细碎碎地颤抖,像冥河上的魂灵。而她坐在暖色调的床头灯中,父母在身边;林杰敲开门,用托盘送来了晚餐和酒杯,不多打扰他们,很快退出去了。盘子里装着热气腾腾的奶油意面,杯中是红酒。

父亲用手指蘸着尝了尝,批评说太涩。母亲怒骂道:“上等人就喝这个!你不是把酒当个命吗?你平日里喝的都是狗尿,人是下贱的,连个酒也喝得下贱!你有什么本事?现在要不是老大,你能喝这——”她话没说完,父亲就站起来,扬手把盘子全掀了。母亲站起来推了他一把,他拔下床头灯砸母亲的额头。母亲嚎叫,他掐母亲脖子。

霍眉真是不想让林杰看到这一幕,但是这边稍有点风吹草动,林杰就进来了。他有这间房钥匙,这回没敲就直接进门,好言好语把两个老人分别劝住,说再开一间新房,一人一间。她比林杰更擅长好言好语,但她一个字也懒得说,只是端起自己的那杯红酒,站在满地食物残渣、深红酒渍和碎瓷片中,望向漆黑的江面。

过了一会儿,林杰进来了,不对她的父母做出评价,却一指码头,“公元前三百一十四年,张仪灭巴国,修筑巴郡城池时建了这个码头。明初扩建重庆旧城,按九宫八卦之数造城门十七座,这是规模最大的,也是地方官员接圣旨的地方。因古代称皇帝位天子,故名朝天门。”他又对她笑了笑,“霍小姐是从最尊贵的地方入渝的。”

“地方是尊贵,”霍眉举起自己的酒杯,“我也觉得红酒很涩。”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我选错酒了。稍等片刻。”他出去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拿了个玻璃杯,其中装了薄薄一层透明液体,“霍小姐再尝?”

再尝,风味和农村酿的杂粮酒相近,浓香馥郁,净爽不辣。她尝了一口,便从架子上找了个玻璃杯,倒了一半过去塞进他手里,跟他一碰杯,再一饮而尽。林杰愣了一下,跟着饮尽了。

“这酒好。这是什么酒?”

“此酒集高粱、大米、糯米、麦子、玉米五粮之精华而成玉液,宜宾五粮液是也。”

“四川酒?”

“四川酒。”

“那得运一箱到香港

去,我结婚,大家必须喝这个。”

两人都笑了,也都想起娶姨太太是不摆筵席的,用不上酒。霍眉又说:“你给我那些钱,我都用光了,还在巴青欠下的人情。”

“无妨,何家太太就该这么花钱。你与我待在一起,由我出钱就好了。”

“还有一事,不知道你能不能替我朋友找份工作?不要时风公司的。”

林杰沉默片刻,“在大陆,我们也是人生地不熟。”

“好,无妨,我就是问问。”

“霍小姐,巴青消息闭塞,但在重庆还是要注意些,流言传得快。”

霍眉说知道,让他出去了。他们在重庆只会盘桓一周,然后乘船从重庆到武汉,再坐火车,辗转几趟到深圳,在深圳坐个摆渡船就能到香港了。第二天,她和林杰带父母上街置办新行头,总不能这样破破烂烂地穿到香港去。父母对待林杰的态度很奇怪,一会儿觉得他不是因病、而是因为营养过剩长得这么胖是件值得敬畏的事,一会儿又想起霍眉是当太太的、他是当下人的,一辈子没享受过权利的滋味,就对他吆五喝六起来。

林杰没有给他们倒水、换鞋的义务,但一直脾气很好地接受着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