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下九流谁嫌弃谁呀(219)
把事做到这里,“说着,撕下报纸的一角,写了一串电话号码在上面,却不给她,“不过有个条件。”
“那是肯定。”
“几日前,我小叔子忽然又说想工作了,但要是坐办公室的。他出入警署好几趟了,别的地方也不要他,我想着你先生的公司有没有职位……”
“没问题,我回去就问,到时候给你答复。”
白香织唔了一声,把纸片交给了她。
女佣端上来一盘草莓,颜色浅粉,像得了结膜炎的老人的眼,味道也不怎样。告辞时,白香织把她送到院子门口,躲开了公公婆婆的耳目,随后抱怨道:“我每天都心气郁结着,这家里没一个为我想的人!阿健一点也不懂事,不好好读书;那两个老的,一天到晚怀疑我藏私房钱,小叔子乱花钱却不管。哪天我死了,这家不要几个月就败光!”
虽然嘴上敷衍了几句,霍眉仍没法赞同一个住独栋洋楼能天天洗热水澡的人说自己过得惨,觉得白香织所描述的困境实在太小儿科,哪至于死不死的。现在她最主要的任务应该是把大烟戒了,就死不了。
颠簸的马车上,方才展开那纸片看,电话号上面写了那经纪商的名字:Johannes。
回家自然是挂账,那车夫大概急着用钱,立刻找到林杰那里去了。林杰便说:“二太太和白太太关系很好呀,这两个月去了她家四次。”
他知道每次多嘴都是要招霍眉烦的,故不怎么做评价,只是默默支钱。忽然当面多这么一嘴,霍眉有点不明所以,本能地就皱起了眉。林杰立刻去一楼取了报纸架上的VOGUE和Butterick时装杂志来,带些讨好意味地说:“上个月的到了。”
不像别人能坐飞机到国外去看时装展览,她们家有禁足令,不能轻易离开香港,只能通过杂志了解当季流行的衣裙。若有看重的,就把订单邮过去。霍眉接过来瞥了一眼,封面上是葛丽泰嘉宝在《茶花女》中那副低头嗅捧花的剧照,欧洲女人深邃的轮廓让她们忧愁得很轻易。程蕙琴觉得她最好看,霍眉觉得费雯丽比她更好看。
“把澳洲进的车厘子往白太太家送一箱吧。”
林杰领命去了。她窝在暖气片边的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翻杂志,觉得这些开低口、露背的紧身长衣美则美矣,上自己身却不好看。
全家唯一适合做外国女人打扮的只有摩根——高,肤色深,身材壮实,据说在同学中相当受欢迎,谁开派对都请她,以和她玩为荣。但也许也有摩根家境好的缘故在里头。现在的年轻人审美真奇怪。
大人们呢,则钟爱去乔太太组的局。刚被介绍给乔太太的时候,她还以为乔太太是程蕙琴的朋友呢。其实程蕙琴没什么特别熟的朋友,而乔太太是社交圈的一扇大门。
她与乔太太已经有些时候没联系了。
霍眉走到电话旁,播了乔家的号码,是女佣接起来的,说太太不在家,晚点打过来。
须臾间,她又改了主意,立刻打给了乔纳斯。对面接得很快,不知是不是乔纳斯本人,广东话讲得十分纯正,说知道她的来意,约着明早八点在一家咖啡店见面。
见四下无人,霍眉强调道:“请乔纳斯先生也带一万的现金来,情况我到时候会说明。”
再等乔太太打来时,她又晾了她好一会儿。
“上午出去买东西了!你知道吗,九龙开了一家川菜馆子,你和蕙琴有时间可以去尝尝。找我什么事呀?”
“倒也没什么事,好久没见到你了。”
“嗨呀,霍老板忙嘛。我到祥宁鞋局的门口去看了好几次,生意真好,难怪成日见不到你人影。”
你要是真去过,我吃一板鞋底子。霍眉翻了个白眼,况且不见面是相互的,她懒得找乔太太,乔太太也懒得找她,结果张嘴就说成了霍老板真是大忙人一点也不念着我们。换做之前,她就该四平八稳地把这句话接好了;可现在不同,因为何炳翀那一句“我和蕙琴根本不考虑他们家的小子”,她有十足的底气,从鼻子里哼着笑了一声。
有钱,做人就是爽。
“——什么时候你愿意出来?”乔太太仿佛没听见,继续密密麻麻地说,“下个礼拜二我们去听戏,《帝女花》,先为你和蕙琴把票留着。”
第二日八点,霍眉在咖啡馆见到了乔纳斯——欧罗巴人的特征很明显,戴金丝眼镜,说英语的腔调很伦敦,总之就是精英范儿十足。她穿着当霍老板时的蓝布旗袍,挂着风云不惊的淡淡微笑搅咖啡,对自己的听力水平感到满意。
“……请现在这张保密协议上签字吧。我代为交易实际上是违规操作,倘若被上层知道了,白先生的会员身份会被开除,你我也将面临处罚。所以你需要对这件事绝对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