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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下九流谁嫌弃谁呀(315)

作者: 去码头搞点薯条 阅读记录

有时碰到乞讨、逃难的队伍,大家还能苦中作乐地挥一挥手,又是一通各地方言的鸡同鸭讲。你家哪儿的?我没带水嘞。我有三个哥哥,全上战场了。天气不错,大太阳!

霍眉站在最角落,面朝外,一路在脑中打演讲稿。头发在风中飘飞,脚在鞋里流血。痛觉渐渐地模糊了思维,逻辑褪去后,感性、浓墨重彩的思绪就漫上来了,辛老师真没白教她。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离乱,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

到重庆后,她找了个小招待所,烧了一壶水擦身子、洗头发。钱包里的钱还有多的,都是美金,然而她不用,这身朴素的衣裤正好。第二天一早,就以这副朴素妇人的模样找到市政府门口,就地一跪,开始哭。

一个洒扫的勤务兵过来劝,“夫人,请回吧!你这样的我看得多了,人人都有冤屈,难不成人人都来这里哭?”

“我是时风电器公司董事长何炳翀的太太,刚从香港来。”

那勤务兵一听,愣住了。虽然不知道何炳翀是何许人也,但大半个中国的电器都是时风牌的,上至富贵人家的空调冰箱收音机,下至灯泡风扇......那一定是相当有权势的人家了。他一时举棋不定,先把霍眉晾在门口,进去向长官通报了一声。

霍眉跪在原地继续哭,三分钟后,被勤务兵一把搀起来,“快起来,廖专员请你进去坐!”

第159章 回家她生平第一次到这样庄严肃穆……

她生平第一次到这样庄严肃穆的衙门里来,腿脚都发抖,被勤务兵半架着走路。沿路都有戴钢盔、背步枪的守卫,笔直站着;来来往往的公务员西装革履打领带,夹着公文包或抱着文件袋,行色匆匆,只在擦肩而过时向对方点头打招呼。七拐八拐,进了一间小屋子,中间一张木桌,前后各一张板凳。

勤务兵给她泡了一杯茶,“请等等,廖专员马上就到。”

她捧着热茶,感觉那热量渐渐从掌心传导到五脏六腑去了,把蜷缩在一起的内脏化开了。等那位廖专员推门而入时,内脏又重新皱起来,她连忙起身要鞠躬,被一把扶住了。

“何太太,坐,坐。”

“谢谢,”她匆匆抹了一把脸,“其实我......我不是何太太,我是他的姨太太。”

“哦,那该怎么称呼?”

“何二太太。”

“何二太太,请问有什么事?”

霍眉于是把何炳翀被日本人带走的事情说了,那廖专员听着,表情严肃,不时在笔记本上记两笔,“日本人要开欢迎会的事情我们有所耳闻,这件事情......唉,战局如此。他们只承认汪伪,拒绝与我们这边交涉。”

“我知道很难,但是他一出事,何家就让我来,我也不懂,但他们说你们一定会帮忙的。”她含着眼泪,“民国十五年,我先生的大哥为北伐捐了十万,后来亲自监督运送物资,病死在长沙。留下的两个弟弟不肖,前两年大打了一场官司,为了争公司。然而公司在二伯手上时,他向政府捐了二十台爱克斯光机,公司在我先生手上时,他又向政府捐了二十台爱克斯光机。只要在香港组织捐款活动,我们家都是五万起步。虽是逐利商贾,不敢不爱国啊!”

“我们家大太太,听说我能逃到内陆,别的

不提,先让人把支票转交给我。“霍眉从钱包里掏出几年前何炳翀给她签的那张十万港币的汇票,“因为这票要跟一个浙商兑,我们是去不了了,她想着,不如捐给重庆吧。我们家老太太,原来焚香礼佛、不问世事,二十五号听到香港投降的消息,吞药自杀了。我也就是一介女流,没出过远门,然现在独自从广州湾跑到这里,求你们救救我丈夫吧!只要何家还有一个人在,往后政府有什么动作,我们还是倾家荡产地支持。”

廖专员许久未落笔,钢笔尖上的一滴墨珠掉在纸页上,晕开一圈。他叹息一声,接过汇票,“何二太太,我代表重庆方面感谢你们一家的贡献......”

“而且时风是中国唯一能独立生产爱克斯光机的企业。现在香港沦陷,我向你保证,如果我先生能平安回家,他会在重庆设立一处工厂,生产的医疗设备全以七折卖给你们。”她嗫嚅道,“本来香港就是最大的通商口岸,现在不能自由贸易了,美国的进口设备进不来。何先生需要你们,我想,你们也需要何先生。”

此原因,定生死。

廖专员一直有意帮她,这么漂亮的夫人,哭得怪可怜。然而帮不帮不是他说了算的,是上层说了算的。现在他开始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起来,很快写满一面,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