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下九流谁嫌弃谁呀(317)
霍眉用力闭上眼,深深呼出一口气。
她实在精疲力竭了,既不想去追究费雷拉这个神经病说了什么,也不想去哄何炳翀,非要在这俩之中选,她也要选择泡澡。这一泡,她又在浴缸里睡着了,是被宝鸾和另一个女佣合力抬上床的。不过霍眉的精神绷得紧,一沾床,就立刻睁开眼睛,担心是何炳翀的床。她必然要在他之后睡、在他之前醒,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的睡相。
好在是自己的床。她拖着步子把门锁上,放心地晕过去。
第160章 飞来横祸坏消息接踵而来。……
坏消息接踵而来。
她回祥宁盘点了一遍资产,剩得比想象中的多,然而员工跑的跑、躲得躲,主动回来上班的不剩几个,鞋店几乎处于停滞状态。詹纳斯不见踪影,他的电话也打不通。几天后,他那位标准的妻子上门来了,受了战火催产,头发乱糟糟的,怀里抱着个哇哇哭的孩子,已经恨不标准。
“他死了。”她开口就这样平铺直叙地说。
霍眉脑中又是轰然一声,几乎站不住,“为......为什么?”
然而乔纳斯太太的中文很不好,越说越快,越说越激动,用法语说个不停。她呆若木鸡地站着,因为不想听明白詹纳斯的死因,也没叫她换英语。片刻后,何炳翀从楼上下来,旁听片刻,用法语跟她说了几句。
又转头对霍眉道:“八号开始他想把你的港币全兑换成美元和黄金,然而那时已经到处都是日本人了,动作太大,被他们盯上。沦陷后,日本人就找了个由头把他逮起来,枪毙沉海了。”
这样一位踩点上下班、非加班时间不接电话的精英人士,居然因为想帮她减少损失,丢了性命。
报君黄金台上意。
几天来,何炳翀是第一次主动和她讲话,但她无暇讨好他,只觉得心脏像一颗被蚀出虫洞的牙,本就酸楚,风一吹,痛得脑子都嗡嗡响。何炳翀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和很多男人关系很好啊?”
“他是我的员工。”
“詹纳斯太太说,她和孩子无依无靠了,要你负责。”
霍眉大喘几口气,努力维持声音的平稳,“令行,能不能够让他住到公馆里来?我们不差两双筷子,而且家里有个小孩,也热闹......”她的声音越说越低,“钱都好说,就是孤儿寡母的,我觉得在我们家有个照应。不行就算了。”
“行。”
她没料到何炳翀答应得这么爽快,诧异地望向他,然而何炳翀已经转过身去,和詹纳斯太太交谈着上楼。
此后大半个月她都为了让九龙恢复正常运转而奔波,然而处处受阻,这文件办不了,那公章找不到,迫使她提前了计划。
她找到金师傅,开口就问:“你愿意去重庆吗?我打算把总部转到重庆去。”
“你要去重庆?何先生也去吗?”
“实不相瞒……”
“我懂,我懂,你现在是有能力独立门户了,”金师傅搓着皲裂、缝隙里填满黑油的手,“但是我世世代代都在这里,儿子也在这里结婚了,我把公墓都预订好了。你还要九龙,我就继续在这里工作;你舍弃九龙,我也不会随你离开。”
霍眉碰了个钉子,心里很失望,但也隐隐不服气。你也不是不可取代,我难道找不到新的好鞋匠吗?
她决定去找郝根发商量,听听他对自己出逃计划的看法。现在电报发出去都要被拆开检查,她不能明说自己要跑,只能拐弯抹角地暗示一番,相信这家伙心细如发,能看得懂。
然而直到春末都没得到回信。
她先是怕日本人扣下了电报,后来又想,如果电报真的有问题,鬼子不会放过这个找麻烦的机会。应该就是没回信。遂开始一封封拆员工留在自己桌上的辞职信。大多是普通员工的辞职,有几封讨工钱的,拆了一下午,最后找到了郝根发的电报,问:不是说我有7%的股份?为什么收回去了?
霍眉一下子毛骨悚然,她从未收回去过。
第二封电报来,郝根发的语气就很快冷淡了:我为祥宁工作这么多年,希望你不管是念功劳还是念旧情,尽快给出答复。
最后一封电报里,他平淡地说:我的底线是你要守信,现在你无故收回股份,我无话可说。我离开了,已经把工作和新经理交接好,祝祥宁飞黄腾达。
很符合他的性格,不动大怒,但是及时止损、毫不留情。
她一下子跳起来,撕了几张电报,撒手一扬。纸这种东西扬也扬不痛快,虽说脱了手,但并不迅速落地、发出巨大声响,只飘飘荡荡、摇摇摆摆,许久才落地。
霍眉于是又抄起台灯往墙上砸,听到玻璃罩子破碎的声音,才勉强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