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下九流谁嫌弃谁呀(331)
于是请了一队抬丧匠上船,给老头套上寿衣、装进棺材,抬到郊外一处便宜墓地去。
这就苦了那群抬丧匠,他们面临的不是一般的土坡,而是朝天门码头。在这样陡峭的阶梯上抬棺材实非易事,脚下一个不稳,能拽着整支队伍滚进江中。
霍眉啃完半个馒头当早饭,就站到甲板上抽烟,远远望着那两列蚂蚁似的人。
领头的踏上第一级台阶时,忽然憋了一口气,仰天吼道:“尼山攻书——”
“得一耶兆哦!”
“得见个,娘娘噶——”
“犹坐草哎堂哦!”
唱一句,就迈一步,抬着百来斤的棺材爬向通天的关门。即使隔着这么远,又受了江风阻挠,还是让霍眉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吐出一口烟气,抬眼远望,然后定住了。
在朝天门关口的旁边,竖了两根极高的柱子,叉起一块广告牌。那是一副黑白照片,一男一女对着喝交杯酒,后来找人填了色——电影广告都是这样制成的。牌子的最下方写着:《百年好合》,各影院于中秋上线。
那男人西装革履、腕戴一块金光闪闪的手表,是一副贵族子弟打扮。女人望着他笑,他倒是不看对方,只垂眼笑着,另有一番暗中得意的风情。
席玉麟还是演什么像什么,这样演,就让霍眉觉得他很有钱。大概是真的混得不错,都能演电影了。
三年过去了,有婆娘了吧?
船发动了,她把最后一点烟屁股扔进海里,转身回了茶房。
第167章 凑一对霍眉没料到,她这么快就又……
霍眉没料到,她这么快就又见到了席玉麟。
那天她照常端茶送水,就看见一个人在官舱的一个门口站着,旁边跟着个仆从,一直给他扇扇子。疑似在蹲守什么人。蹲守就蹲守吧,她也管不着,问题是船舱的走廊就不是能够停留的地方,茶房总走来走去,再多站一个人,就挤得要死。
她第一次过去的时候提醒了一声,“先生,小心热水。”那人不搭理她,只是继续和仆从讲话。
第二次路过时又提醒了一声,仍不挪窝。
第三次,那开水就顺理成章地被那人一个转身撞翻了,嘶拉嘶拉泼在两人鞋子上。他是皮鞋,格挡效果还好;霍眉是布鞋,立刻嗷了一声,张嘴就骂:“你的猪耳朵卖去当下酒菜了?叫你让,叫你让,狗日的也不怕开水,死猪一头是吧?”
“喂!”那随从气咻咻吼道,“你怎么说话的?弄湿了我们老爷的鞋,没叫你赔呢!”
“是我弄湿的吗?我端着壶好好地走,你他妈一肘子打过来给撞翻了!壶也打碎了!是你们该赔我!”
这下茶房也不走动了,官舱过道是完全被堵死了。那位老爷只好把霍眉和随从都拽到楼梯口,盛气凌人道:“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要赔多少?”
“一百。”
“这位小姐,你可太会漫天要价了,这壶一角钱顶天了。”
“我这只脚九十九块九。”
“……你的脚是金子做的?”
“虽然不是金子做的,你瞧,缠得多么小?这双脚在我们村里,就值得九十九块九的彩礼。”霍眉继续耍无赖,张口胡诌,“现在它被烫肿了,值不了这么多钱了。要么你赔,要么你把我娶回去。”
“你有病吧?”
“被你猜准了!我还身患重病,不得已出来打工赚要钱,现在得休息一天,药也买不起了,加上药钱一共一百零一块九……”
“老爷,”随从悄声道,“席老板来了。”
席是个小姓,她心里咯噔一声。与此同时,一个男人正从狭窄的廊道里走来,身着黑色中山装,最上面的一颗扣子没扣,露出白色内衬;穿牛津皮鞋,头发梳成偏分,仔细打理过。
霍眉只看一眼,立刻移开目光,摸了摸自己的一小束马尾,又把碎发抹到耳后。她不明白自己今天干嘛要发这场疯,有病,真的是有病。
“席老板!”只听那位老爷乐道,“哎哟,小兰说你还宿醉未醒呢?”
“刚刚醒了,抱歉让你久等。”
“哎呀,不抱歉、不抱歉,我也没什么事。就刚在走廊上被这不长眼的茶房泼了点开水,哈哈,她还无理取闹,要我赔——”
“小事,许先生,这边你就别管了。”席玉麟淡定地说,“先去我房里坐会儿吧?我一会儿就来,陪你喝茶。”
霍眉趴在栏杆上,专心致志地看江水,心中感慨:他真是长大了。
然而等许先生的脚步走远了,她就不得不面对席玉麟了,转身之前,额外又抹了几下头发。
席玉麟也在那里踌躇着不知该怎么说话,在安静的几秒里,她觑了他好几眼,觉得脸也长开了、下颌骨的形状也长出来了,虽仍然秀气,但明显是张男子的脸,眼睛亮亮的,神莹内敛;眉毛也修成了规整、锋锐的形状,浓而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