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下九流谁嫌弃谁呀(338)
在街上遛来遛去时,第一次亲眼看到了祥宁的重庆分店,现在仍未从和殡仪馆那一纸合约中缓过来,门可罗雀。霍眉进去转了一圈,买了双皮鞋,平静地走了。
席玉麟上班就很不专心,成日想着回家。每次推开门,就像拆开一件礼物,家中必然有不同之处等着他发掘。
到了圣诞节前夕,这房子才算定了型。别说有了书柜、碗筷这种必备品,不必备的东西也多,比如说地毯、香炉、风铃,纱帘,是极繁主义和复古风格的结合。霍眉觉得让席玉麟大晚上下班、还要做这么复杂的家务很过意不去,便承包了清洁,只用他洗碗筷和衣服。
“圣诞节你们放假吗?”
“啥节?”
“耶稣诞生的日子,十二月二十五。”
“那是个啥节,”席玉麟疑惑道,“除了春节前几天,市院全年无休。你要过,我尽早回……等等,那天我不在重庆,要出个小差。”
这次出差是接私活,他也成水月社的一员了。市院必须每天都到,就算提前请了假,请一天也扣五十块。当镜花预估赚的能比扣得多时,他就会带着社员们请假。反正市院人多,少了他们这几个,剩下的也排得过来。
席香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一味地扣钱。
“去哪里?”
“上海,大概要两周,大多数时间都在路上。”
霍眉不免感到遗憾,圣诞节已经成为了她最重要的节日之一。不过想想也好,回到四川,她的生活也该回归正轨,不再过这个洋节了。
船票是十二月十六日中午的。早上无事,席玉麟难得睡了懒觉,然后爬起来洗脸梳头,还往脸上敷了一层薄粉,提亮暗沉不均的肤色,遮住淡红色的烫伤瘢痕。从卫生间出来,就看到昨天已经整理好的行李箱又被摊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这几年里跑遍了大江南北,对整理行李箱一事已经娴熟到随性。当时装好了,事后不必检查,一般也不会有遗漏;衣服不叠,强塞进去,也总装得下。
然而霍眉正坐在箱边,把他的衣服一件件过了她的手,在膝头叠成个平整的小方块,仔细铺回去,顺便检查他带了些什么。
全部整理好后,行李箱腾出了不少空间,她思索片刻,道:“袜子多带两双吧,要是下了雨,打湿了,洗完也干不了。”说着,就抬头看他。他正倚在卫生间的门边,也正静静地凝视她,表情好似一个孩子在苦寒的雪夜里,隔着窗玻璃、打量室内灯火辉煌的圣诞巨树。
他往人家窗子里看过很多次了,幸运的是,这回看的是自家窗子。
席玉麟没说什么,回房拿了两双袜子。霍眉又往里添了一件雨衣、一个装了三粒感冒药的纸包、一沓膏药贴,又问:“身上有多少现金?”
“三百多吧,够了。”
他提着行李箱去公交车站,霍眉披上袄子跟上来,走到门口,他忽然转身,密不透风地将她堵住,“别送啦,外面冷。”
其实到车站也没几步路。霍眉半张脸埋在大红围巾里,刚想开口,被他捧住脸吻了一下。
他一走,霍眉就成了过去自己觉得最可笑的女人:坐在家里想老公。
平日里本就没什么事,由于每天都维护一下清洁,家里长期处于干净的状态,不用费心。饭菜呢,一个人本也吃不了多少,中午做一顿,晚上热一热可以接着吃。
清闲到不行,她就把自己花枝招展地打扮一番,出门去跟人打麻将、摆龙门阵,认识了许多太太。这些太太可不是乔太太、白太太那样的人家了,跟她处于同一阶层,普通人家的太太而已。一到下午三点,买菜的买菜,做饭的做饭,接孩子的接孩子,哄然散了。
没人陪她玩,她只好回家,翻一翻借来的书。图书馆很小,书的种类也少,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唉,打牌赢了钱,都没人可说。
一周后,邮递员在外面喊“信来了”的时候,她以跑警报的速度跑出去取。掂在手上,很厚一封,不知道他写了什么?
她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小心撬开封口,怕损害里头的任意一张纸。
眉:
上海有全国最大的书店,我跟店员说你喜欢看侦探、志怪类的小说,她就把我带到一个分区,分区里的书名我抄下下面了。你看中哪本,红笔画圈,寄到最后附的
书店地址去,到时候他们会把书寄到家里来。我等不到你的信,信到上海的时候,我就回家了。
其后附了十张纸,密密麻麻抄着书名,抄了快两千本。字迹一开始还算规整,后面越来越乱,显然是要抄崩溃了。
她看了两行,没看进去,只是把被墨迹浸酥胀的纸页捧在怀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