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下九流谁嫌弃谁呀(339)
难得去一次上海这种超级大都市,他不跟同事出去喝酒、不上街玩、不见世面,却在书店里待一整天,抄了上万字的书名。
席玉麟是凌晨两点多回的家。蹑手蹑脚近了客厅,灯还亮着,为他留的。卧室的门倒是关了,霍眉想必已经睡下。他又有点想去看她一眼,又怕把人吵醒,思量片刻,还是蜷在沙发上,打算小憩几个钟头。
一关灯,啪的一声,就把她招来了。
霍眉刚从被子里钻出来,只穿了睡衣,一路过来就一路哆嗦;他张开皮衣两襟把她裹进来。这衣服就是好看,外面是黑亮亮的皮革,里面缝了一层兔毛,价格不菲,但不怎么保暖。霍眉仍是哆嗦,也没说什么,只仰头看他,“这么晚回?明天还上班吗?”
“上,多请一天假多扣五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霍眉就拿着信封钻进被子里,一张张数,数出了两百五十六。他跟到床边,因为穿着外裤,没坐上去,又递了个涂成圣诞树的塔香给她,“我去的时候,上海人也在过圣诞节,好像很流行把这个当礼物。”
她接过香,“花里胡哨的,这香点燃了,上面的颜料也烧起来,多有害!尽花冤枉钱。”
“没几个钱。我到外面去睡了。”
“你到外面睡什么?”
“不想洗澡,困死了。”
霍眉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沉痛地拍了拍床铺,“上来吧。”
席玉麟一点也不跟她客气,脱掉衣服钻进来,倒头就睡。身上不舒服,倒也没睡着,隐隐约约感觉到六点了,就爬起来上班,路上买了三个热腾腾的包子,两个是自己的,一个给席鹤洲。
自从收了个徒弟,感觉像当了爹一样,席玉麟也确实到了想当爹的年龄。但是霍眉都没提出要跟他睡觉,更没提过孩子的事,他也不好主动说,顺其自然吧。所以对于这席鹤洲,就格外上心,真有一种“为之计深远”的心态。
席香阁塞给他的徒弟肯定不是乱塞的,因为偏爱他,给他的徒弟也天分好。席鹤洲除了自身气质稍贼眉鼠眼一点,其实嗓子、身段都是一等一的,不比镜花门下那四朵花差,席玉麟每天都要说十几遍“别人家的徒弟怎么就行”“你看看别人家徒弟”,顺便把从席芳心那里学来的一套酷吏办法全招呼上去。
时至今日,他才完完全全地理解了席芳心。
孩子,这个职业真不光彩,可你再没别的路走了。想要不受欺侮,就往高处飞。
收个徒弟,就让本也不闲的他更忙了。早上,教徒弟之余还要自己练功;下午有戏演戏,没戏集中排练;晚上继续集中排练,兼有隔三差五的应酬。更别提为了彩头、私人邀请等额外收入,他把武旦和刀马旦的戏份全部捞回来了——就这几个舞刀弄枪的最有利于打出名气。
所以虽然市院的工资是五百七十五,加上杂七杂八的收入,他每月能拿一千给霍眉。
所有同事都明显感觉到了他陡然昂扬的赚钱意志,康小冬忍不住问:“你沾上大烟了?赌博了?”
席玉麟这时才说:“结婚了。”
第171章 熨斗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也难怪他们惊讶,他既没有发喜糖,也没有办喜酒,甚至没特地跟大家说。
席玉麟也不是特地要隐瞒,只是他对外界仍恹恹的,不愿多接触。说了,他们又要盘问霍眉的底细,问了,又要评头论足一番——他不喜欢讲霍眉的故事,因为讲不好,她是一本太晦涩的长篇小说。别人只愿翻开扉页,看个糟糕的简介。
他们也确实没办喜酒,没有想宴请的人,觉得这钱不如留下来过日子。甚至连登记都是几日前才想起来的,他问:“我们去警察厅登个记吧。”
霍眉道:“我可能还在鲶鱼精的户口本上。”
他也就作罢了。
总而言之,这不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婚姻,比起火,更像是一江水,深重、恒长地流了很久,流至今日,水到渠成。他们尚未有过干柴烈火的日子,就一步跨进了老夫老妻的阶段。
正月的天气更严寒,在香港待久了,霍眉格外怕冷。见席玉麟坐在桌边记账,她就悄悄地溜过去,把冰手捂在他脖子上。
席玉麟一哆嗦,腾了只左手出来,按住她的手背。
见他不介意,她开始蹬鼻子上脸,待他上了床后,把脚伸进他的睡衣里,踩在他背上。席玉麟把她的脚掏出来,转了个身,又放回肚子上。
因为确信她爱他,不是欺负他,他情绪就异常稳定,一点儿也不生气的。
霍眉嬉皮笑脸道:“席玉麟,你怎么这么好?嗯?你是不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