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下九流谁嫌弃谁呀(49)
对于霍眉来说,针线的作用,仅仅是把布与布连接起来。
“你又为什么会做女红啊,小婆娘?”
“那样精细的戏服老在脱线刮破,你以为一直以来是谁在缝。”这次并未对“小婆娘”这句调侃感到不悦,他瞥向桌面,“看看你做的?”
那双鞋是她为自己过冬做的,鸦青色,由左右两块布缝合而成,鞋头窄瘦似竹笋,放在他手里还没有巴掌大。此外,还缝了两根带子在上面,在脚背上打结可以防止滑落。
桌面上有两朵剪下来的小红布花,即将被缝在鞋面上,作为纯色中的唯一装饰。
“给你......绣点东西?”席玉麟装作很随意地问道。
第25章 绣鞋“好啊,绣十双,我拿去卖。……
“好啊,绣十双,我拿去卖。”
见她这么不要脸,他的忸怩劲儿也荡然无存了,嗤了一声,挑了几卷线,握着鞋坐到椅子上,“还蹬鼻子上脸了。没见我每天忙的要死,就给你绣这一个晚上。”
霍眉只觉得逗人家很好玩,笑着重复:“你不给别人绣,只给我绣喽?哎呀呀席玉麟,虽然说我很漂亮很招男人喜欢啦,但是不会喜欢戏子的。”
席玉麟又嗤了一声:“我不觉得你漂亮。”
她完全清楚他刚才的忸怩是因为不习惯向人主动示好。自从那次她说“没发现你没朋友吗”之后,他好像当真了,克服着别扭想跟她关系更好一些,要跟她做朋友。至于说喜欢嘛——她最会看这个了,席玉麟没谈过恋爱、却在被她撩时脸不红心不跳,那确实一点想法都没有。
再说了,开玩笑,霍眉为了让一个男人喜欢自己不知道要费多少心神;跟席玉麟相处时恶劣本性却是一点都不收敛。他要是能喜欢她,她就能视金钱如粪土了。
此刻仍是想逗他,“你多大?”
“十九。”
“......”默默闭上眼睛。
她原就猜他年纪小,准备好的话术就是“因为你还是个小屁孩,只会喜欢大眼睛的女孩子,不会欣赏有胸有屁股的女人”,结果听到这个十九的时候还是被噎住了。这比振良还小两岁啊。一拿振良作对比,顿时就什么调戏都说不出口。
向来嘴里跑火车的霍眉半天没搭腔,倒把席玉麟弄慌了。平生第一次,他飞快地把自己说出口的话咬回口中,认真反省自己又是哪里讨人厌。
还真给他反省出来了:是不是不能当面说一个女性不漂亮啊?虽然霍眉有点没脸没皮的,但她确实很在乎她的容貌和整洁......
两人都不说话,各自感到后悔。
大概九点半时,王好运风风火火冲进来,劈头便喊:“席师兄,小云说他背好了,可以给你检查了——咦,我还以为你在补我的毛衣呢。你在干什么?”
霍眉在那张向来
面无表情的脸上捕捉到一瞬间的烦躁。
他不想成天盯着群半大孩子。
但是席玉麟很快就说了声好,把针塞在线筒里,再把线筒塞进弓鞋里放入口袋,去给他拿毛衣。忽然一双手把他按回椅上,霍眉挑眉撑在他肩头,接着翻了个大白眼:“只能给你补毛衣,不能帮我补鞋子?我这个主管在你们漱金好受排挤啊。”
“啊?没没没,”王好运接过毛衣,诚恳地朝她鞠了一躬,“那我明早再找席师兄。”
门被轻手轻脚带上。
接着室内响起了极低的笑声,席玉麟重新掏出针线绣鞋,垂着眼帘,不去瞧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他笑,在侧面没看清楚,但似乎很好看。
十一点半他伸了个懒腰。
鞋的两侧都绣上了蓝白相间的水纹,远看像踏着浪;鞋尖处绽开一朵芙蓉,除去粉色外,还用了金色,将那花开描得缤纷灿烈。时间很紧,他没有填色,只用线条构成这些图案,寥寥几根,尽态极妍。
霍眉凑过去学习怎么藏线头。剪刀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席玉麟也没有用剪刀的习惯,凑近就把线给咬断了。嘴唇上的绒毛擦着鞋面而过。
后面是如何用钩针藏线头的,她没学进去。
关于“席玉麟比霍振良还小两岁”这个心魔困扰了她一晚上,接下来就全消了。因为振良身上有种出世的书卷气,脑子里只想他的事,对生活不怎么关心;而席玉麟已经开始讲:“线是你自己买的还是张大娘买的?你去风鸣路31号,有个婆婆开杂货店,我已经是熟客了,说是漱金的就能打九折。买十筒送三筒那个活动划算,因为三筒连在一起没拆包装;买五筒送一筒,送的那一筒往往是她用了不少的,你要掂掂,跟她扯清楚......”
“席玉麟。”她笑眯眯道,“谢谢你。”
原来他不止急了不会讲话,被谢谢了也不会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