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下九流谁嫌弃谁呀(76)
这孩子在自己的世界规则内,有一套冷冰冰的浪漫。
然而这次振良抱歉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忘记带了。不等他慢吞吞地说句什么,母亲又机关枪似地大声道:“先去看看老大工作的地方!什么什么戏楼!”
“哎,好。”霍眉闻言一喜,引着两人往门口走,“搭一辆车吧,有点远。”
母亲惊异道:“搭什么车?驴子拉的还是人拉的?”
“人拉的。”
“你也太会享福,坐着不动,让人拉着走。”
“......不是,这个叫黄包车,谁都可以坐的,也不贵。”她解释道,“本来就是来玩的嘛,别累到了。”
母亲面色沉沉道:“我没当过贵小姐,走上一天都不会累。”
振良一把拉过母亲,“妈!”
火车站本就是车夫聚集地,她很快选了辆座位很宽敞的车,饶是这样三个人都挤得大腿贴大腿。其实按路程来算只需五十文,但一车拉三个人加行李实在是有点多,弄得那车夫气喘如牛,听得简直让人担心他的肺要炸开了。
霍眉给了八十文。行李却没有卸下来,她笑道:“帮我们放到嘉陵酒店前台去。”
母亲很大声地说:“你聋了?他说五十文。”
在外面人精似的霍眉,在父母面前基本不长嘴,只能迅速把她拉走,不让后面那句“这么贵,还不如驴拉的”被车夫听见。而振良跟在后面,一双淡淡的眼睛巡视着城市的每个角落。
她带二人进去逛了一圈。远远就听到有几个学生......在哭。她已经对孩子的哭声习以为常了,只因为今日格外谨慎,才觉得有一丝丝瘆人。
于是刻意没把他们往练功房带,参观晾晒衣物、被单的后院,她觉得这些翻飞的布在晴空下挺好看的;去了寝室,指出自己的床位,母亲才终于高兴地说:“你从来是最整齐干净的那一个。”
再从后台转到戏楼,不愧是亲生母女,母亲也做出了她当日的评价:“鬼气森森的。这些个窗户雕弯弯绕绕的花做什么?就应该全打开,让阳光照进来,通透!”
“暗一点,沉浸感强,瓜子卖得好。”她笑道。母亲也笑了,又问:“怎么走这么半天,看不到一个人?”
最终还是不得不领他们到练功房去看。
隔着窗户,能看到二十几个小孩正排队围成圈,踢一腿走一步,王苏坐在中间的鼓上,用脚跟地磕着鼓身数数。她平日里性子散漫,任席玉麟和刘靖在旁边对着学生喊破喉咙,她也一般会在旁边做自己的事,除非被拜托。可自从鲁七走后,就越来越主动地参与进来,仿佛不置身于闹哄哄的孩子中间,安静就会把她逼疯似的。
两人很惊异地绕着练功房转。后门处有一块铺了石砖的空地,有个男娃娃正在下腰,脸都憋红了,陡然见到来人了,心中分神,力气往下一泄。
席玉麟正将戒尺悬在他肚子上方半寸处,“手抓脚,肚子来找我。”
他们沉默地注视着男孩的手又往里爬了一点,指尖堪堪抵住了鞋跟。
“好,再往上顶。”席玉麟开始倒数,刚数了个十九八,那男孩就大幅度地晃了起来,他于是立刻三二一,把人上半身托起来,抱在怀里拍了拍孩子的腰。
那孩子脸都红成苹果了,看上去才七八岁。
“去趴会儿。”席玉麟这才松开那孩子,朝这边看过来,脸上淡红色的瘢痕简直像世界地图,母亲和振良都没料到是这样的一张脸,猝不及防后退一步。
“没什么好看的了,走吧。”霍眉小声说。
其实她觉得还挺好看的,换做平时,还要停下来闲聊一会儿。但母亲的表情仿佛是在看一个虐待儿童的变态,练功房里又在用腿踢手掌踢得噼噼啪啪直响,实在是一个母亲看不得的。
振良第一个从后院穿过,席玉麟面无表情,眼皮遮住了一半的黑眼球,但始终盯着他。
他不明所以,于是用霍眉的眼睛微微笑了一下。
笑得席玉麟立刻背过身招呼那孩子去了。
第39章 蚂蚁三人迅速离开漱金。那家叫四……
三人迅速离开漱金。那家叫四方喜的火锅店不远,不用叫车,正好一路上可以走走瞧瞧。
振良仔细打量每一栋建筑、每一张广告、每一个人,顾不上多说话,脑袋始终乱转。母亲埋头使劲儿往前面走,恨不得钻到地里去,又很大嗓门地对她说:“这个工作不好,到处都阴气森森的,房子也是,人也是。”
“还好啦,我觉得待遇不错,也不算累。”
“你怕累?”母亲横她一眼,“没志气。告诉你吧,这些学戏的小孩,都是被爹妈卖过来的,没人要,不得不学。但凡有良心一点的父母,都不会让孩子入这种行当,叫人耻笑。男的扮成女的,捏着嗓子唱歌,像什么话?我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