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锡舟同学,你这不是……”沈锡舟声音更低了,几乎要被店里其他客人的说笑盖过去,明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可她跟被下了蛊似的,屏气敛息,留心分辨。
沈锡舟作势挽留:“别走啊,串都还没上。”
恐惧、不舍、悲伤,像涨潮的海水,慢慢逼近。
从善如流:“对不起。”
沈锡舟颔首。
“有这些这还不够吗?”沈锡舟摊手冲面前比了比。
“好的,就来。”
他们诉说着彼此身边发生的事,好笑的,抱怨的,有些在电话里已经说过了,有些没说过,但对方都听得津津有味。
“走了。”他说。
沈锡舟没应,忽然问了句:“我能送你去机场吗?”
“慢点,慢点。”沈锡舟看她穿着拖鞋,不放心地冲她喊。
因为从得知他回来消息开始,她就可以开始期待。
“……”她险些没喷出去,“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沈锡舟说:“倒闭了。”
沈锡舟:“……”
想起之前那店员的服务态度,俩人的心理活动都是“该”。
“那你道歉。”
怀揣着隐秘的希冀,沈锡舟问他:“真的十二点的飞机吗?”
他还是摇头。
他挂掉电话,看沈锡舟,笑容半是安慰半是苦涩。
沈锡舟伸出手指,分别用指尖和指腹感受了一番那个神奇的小窝,像女孩子柔软光滑的皮肤上张开一个小口,吞没他小半个指节,再往里,能触到牙骨的形状。
沈锡舟还想再说,她霸总上身:“你远道而来,这顿必须我请。”
沈锡舟思忖片刻,无辜地说:“不该戳穿你。”
她当然知道他非要回这一趟,是因为昨天电话里听出她心情不好,可事实上,等他风尘仆仆归来,她的情绪早已翻篇。
只有他,最早无缘那种热闹,最先告别少年时代。
“你……”她艰难开口。
要怎么形容此时此刻的高兴呢,光是和他这么对面对坐着,能用克制的眼神看着他,聊些不着边际的话,就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烤串陆续送上来,沈锡舟才用过晚饭,胃口不大,她多数时间就看着沈锡舟吃,把串上的食物夹下来放进他碟子里,就跟他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似的,非要替他效劳。
沈锡舟把沈锡舟送到车边。
“我知道。”沈锡舟说着,把新上的雪花牛舌用筷子夹下来放进他碗里。
“盛悉风也别说。”
她视线越来越模糊,被按着后脑勺拥入怀中的那一刻,终于控制不住哭出声。
沈锡舟点点头,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恢复冷静:“去吧,一路平安。”
出租车的红色尾灯渐渐远去,沈锡舟站在原地没有动。
“对了。”说到江开,沈锡舟不太放心地嘱咐她,“你别跟他说我回来了啊,我怕他吃醋。”
这人跟长在她肚子里似的,在她开口以前,又一次未卜先知:“今晚十二点。”
“别傻了。”沈锡舟说,“你一个人回来我不放心。”
沈锡舟于今晚第一次挑三拣四:“牛舌不吃。”
这次美人鱼“游”的是太平洋。
“他家最好吃的就是牛舌。”
像指烤串,像也指她。
沈锡舟真诚地说:“我怕我忍不住。”
“笑一下。”他诱哄。
这么久不见,怪惦记的,但这趟回国实在仓促,没空匀时间给兄弟。
店里客人不多,俩人挑了个僻静的角落,隔着矮方桌对面落座,沈锡舟把零钱收好,抬头看到沈锡舟似笑非笑、欲言又止的表情。
沈锡舟本来想还想跟他争两句的,看他眨巴着眼睛故作天真的表情,五官那么锐利、气质那么疏狂的人,做出这样的表情竟一点都不违和。
俩人于是加快脚步回程,出租车就在天鹅湖花园外打着双跳等候。
他饿得不轻,她给什么他就吃什么,连裹在虾仁外面那层青椒都没挑剔。
他虽然瞧着精神抖擞的,但是眼睛里的红血丝和眼下的黑眼圈骗不了人。
沈锡舟就夹回自己碟子里,刚放进嘴里没嚼两下,就听他说:“江开说吃这个,感觉在和牛舌吻。”
“好了先别说话。”沈锡舟还是懂她,用不着听完就知道,“我待不了多久,十二点的飞机。”
沈锡舟说:“要走了?”
认识那么久了,他在她面前还是会兴奋和紧张,但长进也是有的,至少不会像刚认识那样随时随地在女孩面前争表现。
“耍流氓吗?”
“你还不如不回来。”沈锡舟崩溃地说。
这话既是真心也是违心,既指他回国也指此刻的返途。
“好了别哭了,一会把我也惹哭了。”沈锡舟手绕到面前,摸到一手湿热的眼泪,他胡乱给她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