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沈锡舟漫无目的。
“我先和你透底,悉风最多,你当哥的不要有怨言,没有她未必有我们家的今天。”
“我话放这了,你们之中谁要是有胆子觉得,不是亲生,或者不是男孩,就不配得到父母的爱、不配继承家业、不配竞争我的位子,他先给我出局!”
他喉头哽住,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说:“不是。”
他甚至野心毕露,早早参与了权力的争夺。
盛拓无数次期盼儿子的性子能够软一些,真到了这一刻,却也不是个滋味。
大人们一直告诉他,是他自己淘气,用墨水毁掉了自己的第一本相册。
街上很热闹,人潮拥挤,他走在其中,好像全世界的喜怒哀乐都和他划分出界限。
他语气软下来,生疏地揽了下沈锡舟的后脑勺:“爸爸再强调一次,你们三人都是盛家的孩子,毋庸置疑。”
盛拓又一次在儿子面前感到无力:“我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你一句都没有听进去,非要闹得鸡犬不宁?你实在不相信,大可以去做亲子鉴定。”
他这些年,不懂感恩,不知天高地厚。
他太喜欢她了,所以他并不愿意她看到他的狼狈。
他从来没有哪一次,这么期盼儿子的硬气。
其中避重就轻的意味瞒不过沈锡舟,他牢牢抓住自己的主线不放:“谁不在那个2里面?”
根本罄竹难书。
沈锡舟顿一下,尽量放柔语调:“我只是很累,真的很累。”
“所以你们最不喜欢我。”
头一次,在父亲的雷霆之怒下,沈锡舟温顺得像没有脾气。
他没有办法停止想象,他一次次作妖的时候,爸妈心里有过多少次后悔和厌恶,也许他们无数次想过要放弃他。
“我只是……有点想放弃我自己。”
“这场闹剧到此为止,更不要到哥哥和妹妹面前胡说,你哥考博,妹妹高三,不要影响他们。”
“是我,对不对?”
南半球的阳光第一次撒在沈锡舟的脸上。
他语焉不详的,沈锡舟并不怎么相信他的话,他疑似的退缩,让她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不要放弃我。”
“只可能是我。”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身份认知出现严重障碍。
庄园的大门外,蹲守着一道意想不到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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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沈常沛只是动了个微创手术,但总归需要静养。
“你觉得血缘关系就那么重要,重于一切?我告诉你,在养育亲情面前不值一提,这个道理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你会明白。退一万步说,即便你们三个人中间,真的有人不是我和妈妈的孩子,养了这么多年,和亲生的又有什么不同?兄妹三个,从小到大的手足之情,难道就是假的了?”
盛拓再一次制止了她的话头,语气强硬起来:“你妈早上才动完手术,你一定要在这种时候无理取闹,惹她伤心吗?”
盛悉风也住校,对家里的事情不太了解,打电话问过家里,转告沈锡舟:“他回澳洲了,好像和爸妈吵架了,我妈妈哭了一天了。”
这句话其实是很矛盾的,人在绝望中,会产生推开全世界的自毁倾向,但内心最深处,仍然渴望救赎。
让沈常沛躺下,盛拓把沈锡舟叫到了病房外头的会客室。
唯独面对小儿子,油盐不进,遇强更强,他总是无计可施。
“你们三个,全都是我和你妈妈的孩子。”
沈锡舟想也不想:“尽好养子的本分,不再奢求任何不属于我的东西。”
盛拓统领着晁元这个庞大的集团,上上下下数十万个员工都服服帖帖,领导者的地位注定他的性格是强势的,他在家里亦是说一不二,即便受宠如盛悉风,一旦他动了真格,也不敢造次。
沈锡舟落地悉尼,给沈锡舟回了个报平安的定位和一句话。
她闷声不吭地放下一切,坐了快一天的经济舱,只身跑到陌生的国度找他。
「我想一个人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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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无论怎么刺激,也换不来沈锡舟任何的情绪起伏。
而女朋友的身份,是沈锡舟不顾阻拦、擅自闯入禁区的令牌。
沈锡舟很清楚地听到她说了句:“就告诉他吧。”
两个,三个,四个……
“笨蛋,我怎么会放弃你?”
他从来都抗拒不了她。
那扇紧闭的门,被她撞开一道口子。
“我们对你不好?无稽之谈,一切都是你的臆想。这话你抱怨了那么多年,我已经解释累了,可能非要等到我和你妈百年、给你们分配遗产的时候,你才肯相信,我们对你、和对哥哥妹妹的心,是一样的。”
从公司离开,慢吞吞驾车回家,沈锡舟愈发茫然,不惜与沈锡舟异地也要来的澳洲,变成一片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