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她只想吃瓜看戏(244)
“叔父是不是没有想到来的人是我?”张月盈的嗓音在风中格外清晰。
“盈姐,你是来杀我的吗?”夜风吹得长兴伯褴褛的囚衣漂浮。
“是啊,叔父猜得可真准。”张月盈毫不拐弯抹角,直接承认了来意。
随着她的行动,鲜红的大氅之下,依稀可辨是一身缟素丧服。
张月盈边走边道:“从前我最不喜白衣,因为这个颜色代表着死亡,但今日刚刚好。”
长兴伯感叹:“也是,杀父杀母之仇,岂是牢狱之灾可抵?你应当想尽所有法子,用尽一切手段,什么也不顾,什么也不管,让我这个仇人受尽折磨,生不如死。”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果然都是张家人,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盈姐你和我是多么相似啊。”
“不,我们一点儿也不像。”张月盈摇头,嘴角勾出讽刺的弧度,“我用计只是为了报仇而已,而你不折手段、杀兄杀嫂,只是为了奢望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
刹那间,长兴伯突地暴起,向张月盈袭来。晨风弯弓搭箭,两根羽箭穿过他的腿骨,将他死死钉在了刑台之上,连张月盈的头发丝都未曾够到。
“晨风,”张月盈道,”
借剑一用!”
她抬手,接住晨风扔来的宝剑,正是群芳宴上她作秋风剑舞的那一把。
摩挲着剑柄的凸出的花纹,张月盈深吸一口气,拔剑出鞘,刺目的银光霎时照亮她的瞳膜。
“谋人性命者,当弃市。”
“我提剑,来杀你!”
长兴伯这样的人最怕的莫过于死了,只要人还活着便一刻坏点子不停,人死灯灭,去下那阎罗地狱,跪着向枉死之人求饶谢罪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看着一步一步持剑靠近的张月盈,长兴伯笑声苍凉:“盈姐,叔父我啊,走到今日,没有半分后悔。凭什么你父亲就能拥有一切,只要有他在,我就只能是那个默默无闻的长兴伯府二公子,没有人能看到我!”
“那也不是你杀我爹、害我娘的理由!”张月盈怒不可遏,握住剑柄的指尖泛白。
长剑落下的前一刻,她听见长兴伯说:“盈姐你生气的模样真同你娘一模一样。你知道吗,那年的山海居墙头看见她的人不止你爹,还有我啊。只是她从来都看不到我。”
凛冽的寒光闪过,长兴伯直觉脖颈一痛,无数的鲜血喷涌而出。
他缓缓向后倒去,呆呆地凝视着深黑的夜空,不见一丝云朵。
同是伯府之子,大哥母亲的出身还不如他,凭什么自己处处都不如。
读书之时,大哥一点就通,文思泉涌,锦绣华章一蹴而就。书院的教习只会对他大加赞赏,对他连一点眼神都不曾施舍。
科考之时,大哥高中探花,跨马游街,众人簇拥。而他只得了二甲,旁人说起也只会称他为张探花的弟弟。
官场之上,大哥起步便是从六品,一路高升,深得帝心。可他必须得熬了三年又三年,才有了一个过得去的官职。
父亲去世,因为晚生了那么几年,也是大哥继承爵位。
他只能跟在大哥身后不停追赶。
长兴伯的目光最后落在于梦怜身上,耳畔是她当初的刻骨诅咒——
“官名爵位全部成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在菜市口被刽子手砍掉脑袋!生生世世受尽世人唾骂!”
果然,他这一生,从来就不值得。
闭眼前的那一刻,长兴伯恍惚回到那年桃花红时,他和大哥趴在墙上偷看,大哥跌下墙头,而他害怕责罚,踟蹰地缩在了墙后。
“这样的话,我娘若听到,只会觉得无比恶心。”张月盈没有多看长兴伯的尸身一眼,对他最后的遗言更是不屑一顾。
她娘是什么样的人?就算眼睛瞎了,也不会喜欢长兴伯这等小人。
从前用剑只为起舞,这是第一回 杀人。张月盈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双腿后知后觉地战栗,被杜鹃和鹧鸪搀着才勉强没有倒下。
宝剑坠地,血珠溅落,染红了皑皑白雪,刺目而惊心。
一只野狗从街边的箩筐钻出,径直叼走了长兴伯的头颅。
张月盈低头喘着气,呵出的白雾如轻烟缭绕,融去了沾在额前发丝沾染的点点雪粒。
急促的马蹄声骤起,张月盈蓦然回首,有青年自远方纵马踏雪而来。
张月盈呆呆地伫立原地,看着他渐行渐近。
俄尔,满天风雪里,沈鸿影猛然勒马,马蹄在雪地里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沈渺真,你来了。”
张月盈仰起头,两颊白里透着微红,扬唇一笑,牵出一对甜甜的酒窝。
沈鸿影高坐马上,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阿盈,抓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