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故事的筝(62)
“老太太!阿芳姐,你来啦!”
阿芳喜气洋洋道:“哎,凤芝来得好,给你看这个!你们家以前那位夫人呀,又出大新闻啦!”
报纸是阿芳带来的,她惯喜欢订阅这类花边小报。凤芝认的字不多,阿芳热心从旁指点,断断续续也读完了。
一篇稿子足有三千多字,编故事似的将宋希文、张龛仪和洛筝在舞厅里那出戏说得活灵活现,虽未指名道姓,但要猜出三人真实身份一点不费力。
凤芝也是瞠目结舌,同时心里生出许多愉悦的气泡,此起彼伏地爆裂,身上酥麻麻的,久违的舒畅,面上却微微蹙着眉。
“这,不大可能是真的吧?”
阿芳一拍大腿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这六小姐和那个报社老板早就有些首尾的,否则也不会作死作活要闹离婚了……”
这推测不等于说少杉戴过绿帽子嘛!老太太不爱听了,冷声道:“那倒也不至于罢。”
阿芳自知失言,一时也讪讪地红了脸。
阿芳走后,老太太把报纸交给凤芝,“你去撕了吧,丢得干净些。咱们看看没什么,别叫少杉知道了,他那个脾气可说不准。”
“哎。”凤芝嘴上应着,心里却发恨。为什么不让他知道?知道了他才能死心。
不过出来后,她还是乖乖把报纸作了毁尸灭迹的处理,又觉得自己可悲,如果她干脆坏一点,是不是反而能活得痛快些?
古川雄吉在审讯室侦讯嫌疑人,羽田听了一会儿就走了。他对侦破工作不满意,嫌疑人抓了一大批,逐个地审了三天,一点头绪没有。
工部局的武器比对结果也出来了,和他们没有牵连,查无线索。至于姚梓谦在上海的人际关系,古川也很快把名单交给了他。冯少杉的名字居然位列其中,羽田觉得特别痛快。
“哈哈!终于又要跟这块硬骨头交手了!”
古川诧异,“羽田君莫非认为是冯少杉干的?”
“这种可能性不大,冯不愿参与政治,只图保住家业,是个被动谨慎之人,不过也非绝对,案子没破,谁都有嫌疑。我也正好借此机会吓他一吓——硬骨头就要经常去敲敲,才会疏松好啃!”
古川派两名侦案人员去请冯少杉来特务处,名头是协助调查姚案,羽田不放心,又吩咐胡庆江带人随他们同去。
“冯少杉此人心思诡谲,必定推脱不来。到时就得由你使些手段,绑也要将他绑了来,煞煞他的锐气。”
“明白!”胡庆江中气十足。
羽田瞥他一眼,“你做得隐蔽些,别再跟上回一样,事没办成,却闹出一池子水花来。”
胡庆江却很快灰溜溜回来复命,内藤派了兵驻守在冯家药堂及私宅,说谁请都没用,有事直接找内藤。把羽田气得够呛。
“我倒是低估了他,手脚这样快!”
胡庆江急于立功:“羽田先生一句话,我找机会把他绑了来!”
羽田拿眼瞪他,“你胆子不小,想从海军手上抢人?!”
“呃......”
“高桥君交待过,不宜与内藤闹得过僵,让中国人看笑话!也罢,这次算了,以后再找机会整治他!”
上头要求十天内拿获案犯,现在只剩四天,羽田倍感焦虑。他觉得在方向上出了错,可又不知道怎样走才正确,像是进了迷宫,不停地绕圈子。
经过一间办公室,里面传出欢快的笑声,他听着刺心,这帮没心没肺的东西!
羽田阴着一张脸走进去,办公桌上堆着厚厚一摞报纸,发出笑声的正是负责新闻审查的专员,正捧着张报纸读得乐不可支。
他阴沉沉地问:“什么事这么好笑?”
那家伙立刻收起笑容,“啪”地立正,敬一个礼,然后把报纸递给他,“这个故事写得实在有趣,少佐您要不要看看?”
羽田接过,冷冷扫了一眼报纸,刚要扔开,心里忽然咯噔一下,赶紧又抓起来细读。
是张八卦小报,专门刊发些奇闻逸事,如今上海市面上尽流行这类报纸,因不涉及政论,日方管得相对松些,便泛滥起来。
羽田拿在手里的这张报是前天的,报道的故事发生在六天前的晚上,正是姚梓谦被杀之时。他一眼认出故事里的男主角是宋希文。
他知道施高塔路上新开的这家舞厅,他曾去光顾过,离特务处不远,确切地说,就在兴源大厦对面,隔了一条马路。
特务处、兴源大厦、新舞厅,三栋建筑的位置正好呈一个“品”字形。
羽田愣愣地想了了片刻,脑子里一个死结忽然被冲开,他火速闯入审讯室,不由分说,一把拽起古川就往外走,“马上跟我去维多利舞场!”
第三十一章 :警告
案发当晚,宋希文就在维多利舞场,而从维多利舞场到兴源大厦,步行只需五分钟,跑步前往所需时间更短,三分钟足够——羽田亲自作了测试。空屋在八楼,坐电梯算上等的时间,约两至三分钟,如果走楼梯,时间也差不多。
枪可以提前架好。人进了空屋,只需等待猎物出现,然后瞄准、开枪(等候加行动,算三分钟),再返回舞场(五至八分钟),如果这一切都是经过精妙计算且行动也在可控范围内的话,那么全程所需时间约在十五分钟到二十分钟之间。
羽田把自己的猜想告诉了古川,并道:“当然,这只是理论上估算出来的作案时间,实际情况应该要复杂一些,所需时间也会更长。我们姑且按照二十分钟来作假设,我需要你尽快查明,宋希文当晚有没有远离过大众视线?如果有,大概多久,又是在哪个时间段?只要他独处超过二十分钟,我就可以肯定,他绝对是第一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