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故事的筝(79)
往市区方向的那条路上,遥遥可见一部小卡车正朝这边驶来,刹那间全员戒备,几个宪兵很快把机枪架好在路旁。
小卡车在与他们相距二十米左右时停下,先下车的是汪鉴,手上擒枪,高声喝问:“袁礼江呢?”
高仓正欲转身,被吉野制止,朝翻译低语了几句。
翻译朝汪鉴吼,“我们要先看到和子小姐!”
车门打开,戴着头套的和子被推出来,胳膊在刘君手里拽着,一把尖刀始终指在她太阳穴附近。
一见她的穿着,高仓立刻激动起来,“是和子!”
“把头套摘下来!”翻译又吼了一句。
刘君依言行事。
和子待看清远处的未婚夫,不禁哭着喊,“高仓君!”
高仓情不自禁朝她奔去,被汪鉴大声喝住,“再往前一步,我杀了她!”
“和子别怕,会没事的!”高仓柔声宽慰和子,无奈地退了回去。
吉野已吩咐人把袁礼江押下车,同样戴着头套,身上的衣服大概是才换的,还算齐整,但遮不住胳膊和脖颈上的累累伤痕。
头套摘下时,宋希文猛然认出这人正是在爱丽丝酒吧曾与自己过招的劫持者,袁礼江也认出了他,但视线未作停留,很快转向远处,当看清营救自己的来者是刘君和汪鉴时,他眸中立刻涌出担忧。
到了交换环节,刘君挟持和子走到两车中间的区域,汪鉴持枪跟在后面,高仓和一名宪兵以同样的方式把袁礼江也带到中间地带。
袁礼江被折磨得不轻,所幸还能自己走路。宋希文始终站在吉野近旁,密切关注着眼前的局势。
高仓终于走到和子跟前,两人深情拥抱。
“和子,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对你……”
“没有,没有!”遭到巨大惊吓的和子啜泣着摇头。
刘君也搀着袁礼江问长问短,袁礼江低声说:“别问了,赶紧走!”
他们加快速度朝小卡车移动,汪鉴举枪垫后。刘君和袁礼江先上车。刘君是司机,然而因为过度紧张,车子怎么也发动不起来,他面露崩溃之色。
袁礼江也很焦急,但仍镇定地安抚他,“别慌,再试试。”
和子与高仓刚回到运兵车旁,吉野突然用日语高喊:“杀掉他们!统统!”
两架机关枪马上朝小卡车开火,刘君更慌张了,袁礼江一把将他拉倒,子弹在他们上方横飞。汪鉴连忙开枪还击,但根本抵不住对方火力。他扯开嗓子朝车内吼:“刘君!袁师傅!你们怎么样?”
袁礼江见他伸着脖子一点没有掩护意识,便朝他喊,“都活着呐!你自己小——”
“心”字尚未出口,汪鉴头部便中了一枪,他倒下时,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将手枪扔进了车里。
刘君见状惊得脸色煞白,整个人仿佛木掉了,欲哭无泪。袁礼江忍住悲痛,拾起手枪,从窗口继续向外还击,心中充满绝望,今天怕是要死在这儿了,还要搭上两个小兄弟的命,只能尽可能多杀几个日本人,争取不赔本!
他忽然发现不对劲,对面的机枪火力消失了,日方内部似乎出现了骚乱,很快,那辆运兵车如火车头一般疯狂地朝自己这边驶过来——
宋希文早料到吉野会来这一手,当即二话不说,抓起吉野腰间那把转轮手枪便扭头狂奔,他知道出发前日本人会搜身,所以什么武器都没带。
吉野虽对宋希文也一直有所警惕,却没料到他胆子这样大,动作又实在太快,一丝犹豫没有便直接动手,被他抢占了先机——数秒之内,宋希文已绕到运兵车另一边,从背部朝那两名机枪手射击,子弹均打在士兵肩部,暂时消灭了主要火力。
吉野气急败坏带人追过去,可惜仍晚了一步,宋希文早爬上了运兵车驾驶座,一脚将司机踹下去,迅速发动车子向刘君他们猛冲过去......
深夜十点,依然没有宋希文的消息,洛筝无心睡眠,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她也是才到家,在祁静那里待到九点,忽然想,宋希文说不定会去找自己,便急匆匆赶回来,等张婶睡下后,又悄悄下楼将头道门的门闩松开,一小时功夫,她不知道楼上楼下跑了多少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焦虑在加深,她转了许多念头,却没一个可行的。只能安慰自己,宋希文肯定能脱身,他脱身了一定会来找自己。
思虑到后半夜,终于累了,她和衣躺在床上。似乎只睡了短短几秒,猛然醒过来,感觉房间里有异常,洛筝翻身坐起。
东方渐明,借着微弱的光线,只见有个人站在门边。
“宋先生?”
“是我。”
洛筝眼里一热,差点冲出泪来,又觉得无限喜悦,慌忙下床。
“你怎么样?还顺利吗?”
走近了才发现,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上沾满血污。
洛筝吓呆,“你,你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宋希文笑笑说,还和平时一样的口吻,怕吓着她。
他在芦苇丛里安排了一条过江小船,当然还有接应的人。
“入夜后,日本人不敢随便入村,怕有埋伏。等把他们甩开,我开车到藏船的地方,由两个游击队员护送袁礼江到崇明,那里是日军防守最薄弱的地方。”
在江边,袁礼江向宋希文抱拳,“上回袁某错怪了宋先生,对不住得很!大恩不言谢,有朝一日,宋先生若用得着我,只管开口!”
“谢什么!都是中国人。”宋希文拍拍他的肩,“保重!”
洛筝问:“刘君和汪鉴也上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