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故事的筝(91)
究竟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冤。
过了几分钟,她才去把门打开。门外一个人都没有,走廊里很静,一切都像在熟睡似的。看时间,十二点刚过,仿佛做了个惊险的梦。
宋希文三步并两步往楼上蹿,速度实在快,西装后摆都被风托了起来,他整个人像匍匐在半空中上来的,气急败坏,满头是汗。
两人在走廊里相遇,他眼中的惊恐还没来得及退潮,看得洛筝也毛骨悚然起来,清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确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我没事啊!”她喃喃地说。
宋希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大踏步走近,用力把她嵌入怀中。
宋希文突然消失了,不上门,也不打电话,洛筝猜是和她那次遭到恐吓有关。那天的事,他一个字不说,但显然是愤怒的。也许他瞒着自己去做一些可怕的事了,照他的脾气,极有可能。
或是他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去了?络腮胡逼她说出宋希文的真实身份,那么,他的确是另有一个身份的。
“宋先生最近在忙什么,又出差了么?”她装作漫不经心问祁静。
“没有啊,和平时一样,得闲就到报社来坐坐,这一向倒是来得比以前勤快了。”
见洛筝发怔,祁静回过味来。
“你俩吵架了?”
洛筝摇头,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几天没他消息了。”
祁静想了想,从包里翻出张票给她。
“杜美公司的新大楼今天落成,晚上有个庆祝酒会,我们报社也收到几张请柬,宋先生和杜美的老板有交情,今晚一定会去。”
“你不去吗?”
“我跟朋友约好了有事,去不了了。”祁静用小勺搅着咖啡,“真想去看看你怎么教训他。”洛筝笑道:“我不会教训他,只想知道他好不好。”
酒会上的客人洛筝一个都不认识,她取了杯饮料,沿大厅的窗户慢慢绕着圈走,既像在看风景,又像等人,不那么突兀——找地方坐定了等太惹眼,也不想有人来搭讪。
来的宾客足有百多位,到处都是驻足交谈的人,食物和饮料比较粗糙,不过物资严重匮乏的时期也只能做到这样了,即使杜美是大公司,不缺钱。
宋希文进来时臂弯里挽着个年轻女子,身材高挑,火红色抹胸长裙曳至脚踝,烫过的短发上压着黑色礼帽,额前坠下一绺刘海,黑色网格面纱半遮着脸,遮不住的是神秘感与傲慢,与宋希文走在一起,两人均是容貌出色,堪称一对璧人。
许多人上前与他们打招呼,宋希文忙得无暇四顾,洛筝就站在窗边一道圆柱子后面打量他,这时候的宋希文对她来说突然就有了距离感,如果她是初次见到他,也许会编得出故事来,故事里自然少不了林维嘉——她刚从旁人议论里听来的,上海交际圈里的名人。又一个张龛仪。
后来,两人在主人的鼓动下跳起舞来,跳的是难度很高的华尔兹,但他们配合得非常棒,宾客自觉把舞池中心让给他们,连洛筝都看呆了,宋希文说过他跳舞不错,居然不是吹牛。
看了好一会儿,洛筝才悄悄走出去。
天色尚未完全转暗,可以看清新落成的大楼前面有一片草坪,鲜嫩的绿色,一块连着一块,排布痕迹明显,也亏他们怎么弄来的,太奢侈。
这时候离开刚好,再过一会儿走出去,街上就黑黢黢的,不安全了。可她驻足不动。
终于听到脚步声,洛筝回眸,宋希文从里面走出来,手插在裤兜里,有些不情不愿似的,到了跟前,垂着脑袋低声问她:“你怎么来了?”
“因为你在这里。”
她如此直接,倒令宋希文措手不及,他把脸转到另一边去,不给洛筝看自己的表情。
洛筝笑了笑,问他:“你说过的那些话,这么快就不作数了?还是你习惯对每个女人都这么说?”
他呼吸急促,“当然不是!”
“那是为什么?”
他沉默。
洛筝等了一会儿,叹口气,“这是你最终的决定了?”
宋希文语气艰难,“我想过了......我们,也许,的确……不合适。”
洛筝注视着他,“但愿你真是这么想的,而不是有别的原因。”
她走下台阶。
宋希文望着她离开,与他相距越来越远,他心里的一个洞也变得越来越大。他忽然冲下去,追上洛筝,拽住她一条胳膊。
“你不怕吗?”他神色激动。
“怕什么?”
“和我在一起......也许会有危险!”
洛筝想了想,道:“我从前的生活有少杉保护,什么都不必怕,可我过得一点也不好。离开他以后,虽屡遭险境,我笑的次数反而比从前多。哪里没有危险呢?或者面对外来的危险,或者面对自己内心的,我想要内心安宁,宁愿接受外面的危险——活着不开心,死又何惧?”
“如果有天我连累你呢?”
“我不怨你。”洛筝靠近他,“不要擅自替我作选择,除非是你自己不想。”
他动摇了,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令洛筝不忍,也许他做不了的是他自己的主。她退开些,想走了。
宋希文粗鲁地咒骂了句什么,用力把她拉进怀里,嗓音嘶哑,如被火灼过。
“你赢了!”
他低头吻洛筝,不再是小心翼翼的举止,他不顾一切,蛮横而用力,像一场暴风骤雨倾泻在洛筝身上。
从前他一直觉得洛筝柔弱,宛如瓷器,需要小心呵护,唯恐磕着碰着。现在觉得她不是柔弱,是柔韧,有芦苇般的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