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冲直撞(33)

姜森坐在会议室里一言不发，他不吭声，其他人也不敢瞎起哄，丁蕴洁心知是送的那条烟起了作用，她很顺利就把意思表达完毕。

会后，丁蕴洁没有立刻回整车部，在配件车间转了转，迎面碰见姜森。

“丁总！”

丁蕴洁横他一眼，“拜托别用这种口气叫我，寒毛都竖起来了。”

姜森笑道：“下来体察民情？”

“总得来看看，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你们闻总可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什么叫你们闻总？你这种敌对态度对谁没好处。”

“呵呵，我又不是知识分子，没你那么多心眼。哦，谢谢你的烟。”

“小事，还得谢谢你配合。”

“哈哈，客气什么，都是为周总做事！”

远处一阵喧哗，两人扭头看，是机修工高海和组长在吵架。

高海脸红脖子粗：“夜班那么多人睡觉，干嘛就罚我一个？”

组长说：“我就看见你了！”

“胡说！我明明和胖子在一起，胖子是你们一伙儿的，所以你……”

姜森快步过去，二话不说照高海屁股上就是一脚，丁蕴洁瞧得直皱眉。

“就你妈逼事多！自己犯了错还乱咬人！”

高海见是姜森插手，老实了，可怨气太甚，忍不住嘟哝：“一罚就是五百，我每月工资两千都不到，下月全家喝西北风去……”

“你再说一个字试试，看我不罚得你姥姥都不认识！”

高海的哥们大赵赶忙过来和姜森打招呼，“姜哥，这我哥们儿，他一谈钱脑子就犯浑，您别跟他计较。”边说边连拖带拽把高海弄走了。

姜森冲他们背影喊：“大赵挺机灵的人，怎么跟这块臭石头混一块儿？”

大赵扭头笑嚷：“缘分呐，没辙！全是缘分！”

姜森是周应凯的小兄弟，一直敬佩周应凯头脑灵活，能来事儿，他长得五大三粗，却甘愿跟在瘦削的周应凯身边听他发号施令，几个下属里，数他最忠心耿耿，周应凯也最信任他。

“愚忠。”有次吴承光和丁蕴洁偷偷开玩笑，知道她不会乱搬嘴。

姜森没读过几年书，少年时期骁勇好斗，成年后断断续续打零工，家里常揭不开锅，都是周应凯接济他。儿子读书没钱交学费，老娘病了住不起医院，每次只要跟周应凯张口，都能得到资助。

周应凯在顺时站稳脚跟后，就把姜森招进来，先在车间当生产组长，之后一步步提拔，从管工到车间主管，再到产品主管，直至成为整个配件部的运作经理。

姜森重用的是和自己一样的人，没文化，手段狠，有些近乎粗鄙，但对上司都忠心耿耿。周应凯有时也觉得他和手下做得太过，换了几次人，但管理效果远不如从前，后来干脆睁一眼闭一眼，只要姜森对他没二心，配件部就还是在他掌控之下。

丁蕴洁等人都散了，忍不住对姜森道：“有话好好说，动什么手啊，又不是黑社会。”

姜森清楚丁蕴洁骨子里还是瞧不上自己，待笑不笑说：“要不丁总下来管一星期试试，看你好好说话，有谁听？”

丁蕴洁还没反驳，吴承光来了，“哟，小丁还在这儿呢，走走！去我办公室坐会儿。”

配件部原先只有两块，一块电机制造，一块电机总成，分别由姜森和吴承光管理。姜森手段凶狠老辣，能镇住人，吴承光是书生，管辖区内却麻烦不断。每次开会，姜森那里啥事没有，偏偏吴承光站起来总有一二三四五点要汇报，还条条都要上级批准解决，周应凯被他搞得很不耐烦，又碍于是自己老婆那边的亲戚，不好直接撤了他，后来整车项目启动，姚奕坚持要求配件部增设一个电池模组产品，周应凯乘机把吴承光踹过去接了这烫手山芋，电机和总成就让姜森一锅端管了，从此省心不少。

吴承光那间乱糟糟的办公室，丁蕴洁不知去过多少回了，如果她有内功，桌上现在应该有个被她拍出来的坑。不过吴承光脾气好，任她指着鼻子骂，只是笑眯眯听着，仿佛对方纯粹是开玩笑。

吴承光拉开抽屉，取出两包茶叶，给姜森和丁蕴洁一人递了一包，“供应商送的，你们拿回去尝尝！”

丁蕴洁说了声谢谢，把吴承光给惊着了，“我没听错吧，你刚才说的是谢谢？”

从前他让下属专门去买星巴克咖啡贿赂丁蕴洁，都没得到过如此礼遇。

丁蕴洁说：“老吴还没过四十吧，怎么已经耳背了？”

她新官上任，心知还得靠这帮主管多支持才撑得住，态度自然比从前好很多。

吴承光打趣说：“不是，你一客气，我就有点怀疑人生——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丁蕴洁也笑，“非得不给你好脸色才舒服是吗？”

姜森捡起桌上的一只橘子，往空中抛着玩，乐呵呵说：“丁总，现在知道自己脾气有多差了吧？说我黑社会，你对我们那态度，啧啧，连黑社会都不如！”

丁蕴洁爽快说：“行！我以后改。有话一定好好说——你也是，别对工人动手。”

姜森把橘子皮剥了，掰了半个往嘴里塞，笑而不语。

吴承光说：“昨晚老周又跟庄浩那帮人玩去了，输了这个数。”他五指叉开让人猜。

丁蕴洁说：“五万？”

“五万？太毛毛雨了！”吴承光揭晓谜底，“是五十万！”

丁蕴洁咋舌。

姜森摇头，“他要是不赌，都够开家公司了。咱们几个去帮衬，不愁干不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