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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路爱情(55)

真美这时仍气势汹汹,昂扬着下巴,她世界里最恶毒最有杀伤力的话,她都想好了,攒好了,要骂出口了。忽然听到她说,“小水不行了!”谁?谁不行了?是那孩子么?

她们隔着个不大的院子,满院子的风雨。她站在门廊下不动,看她在铁门外嘶吼着哭叫。

她想,她摇不开那道门,她今天特地叫端叔加固过。

“仁杰、仁杰……你出来,你回来,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出来,我不打你了!”她还在叫着,“小水要死了,要死了……”

真美站着,听见身后有人走出来,被吵醒的游客,有人下来看热闹,立在她身后,嘁嘁喳喳地在说话。

门边立着把黑雨伞,真美没拿,她迎着风雨走出去,大喊着,隔着铁门:“你男人不在这儿,别在这儿喊了!”

“放屁!不要脸的破鞋,你放屁。趁早让他出来,他儿子要死了,放他出来,你个臭婊子,你不得好死,你们不得好死……”她骂热了嘴,停不下来,最恶毒的话、最有杀伤力的话,从她嘴里不断蹦出来。

“嚯啷”一声,真美把铁门打开了,拉开来,敞得大大的,“闭上你的臭嘴,死肥婆,你上去搜,搜出来,我伸着脸让你打。要是没有,你别去救你儿子,你跪在这儿让我打!”

这么大动静,叫嚷得周围几家都亮起了等,碍着雨势,只好站在门廊向伸长了脖子看,只有阿邦娘,趁着大伞,穿着睡裤走来了,站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劝架。

丹红像是海里刚捞出来的水獭,冲进铁门里,伸手要推真美一把,被她轻巧的一偏身,让开了。

真美站在雨里,指着她鼻子:“今天这是在老娘地盘上,让你进来,你搜个够,过了今天,你再敢来,别怪老娘不客气,用刀用枪,你不怕就试试!”

“别别别,别急了,伤了谁都不好!”阿邦娘站在中间说。

“你们奸夫淫妇,不得好死,天打雷劈!”丹红骂着话,往门廊一步跨上去,冲开里面看热闹的几个人,真的昂着头上楼去找,一路哭叫着,像头落魄的母狮。

真美仍旧站在雨里,淋湿的衣裳裹在身上,显出妖娆的好身段,可惜这时没人来欣赏,她自己也顾不上。

阿邦娘拉她进去,她梗着脖子,甩了她的手。

阿邦娘又赶着上楼去找丹红,悄悄劝她:“你急糊涂了,你们家仁杰肯定不在,在的话,她怎么可能敞开了大门让你进来找,是笃定不在的,你快别白费力气了。孩子病了赶紧让你阿爸雇车去县医院,不是赌气的时候啊。”

丹红只顾“呼哧呼哧”地喘气,半天才被劝下楼来,站在雨里,“呕呕呕”地哭起来,一歪身瘫软下来,扑坐在真美脚边。

阿邦娘不知嘴里说什么,用力扯丹红手臂,丹红两百斤的体重,她纹丝不动。

真美听得见,她坐在水洼里还在咒骂。

真美用力剜了她一眼,扭身想绕过她,回家去。绕过去一步,不知为何,停住了。停了一会儿,她低声说:“他去三沙镇,不在这儿。”说完就走,甩下一句话:“要滚快滚。”

她踏上台阶,穿过门廊和客堂,自己回房去了。

第二天,艳阳高照,夏日海边的好风光,满目满眼。昨晚的风雨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从没发生过。

真美这天依旧早起,换了一条船买鱼,她事事不放心,要亲自经手。新接洽的船老大,是个瘦高个儿,满身鱼臭,手臂上粘着鱼鳞。

真美瞟他一眼,用本地话说:“我固定每天都要,数量我报给你,品质就要今天这样的,咱们月结。”

“行。”瘦子爽快地答应了。

这些生意,真美越做越顺手。

第31章 有一点爱,不多(十四)

“你还知道回来?”县医院的过道里,丹红对着赶来看小水的仁杰大吼,她穿的一件棉布短袖,后背上领子一圈汗湿了,散发着酸臭味。

仁杰没理她,他木着一张脸,越过丹红,往里面走,被丹红回身来,一拳打在后背上,“砰”的一声闷响,人肉打在人肉上的声音。

他吃痛地停了一步,把从病房里赶出来,叫家属小声点儿的女护士惊得呆愣住,愕住了,不自主地朝挨打的男人脸上扫去一眼,看他黝黑面色,像上了僵,挺括地纹丝不动。

仁杰仍旧往病房里走,站在床尾,看病床上正在输液的,和他妈妈一样胖大的儿子,此刻正闭着眼睛,睡着了。

“你还管他死活,你还管不管他死活,”丹红跟进来,嘴里依旧在骂,被女护士打断了,“家属小声点儿!”

她终于闭了嘴,斜着眼睛狠狠剜在仁杰脸上,像是要从他脸上找出些蛛丝马迹,和野女人上床的线索。不知她找出来,究竟有什么好处。

仁杰只是站着,木头长成的一般,不动不说话。小水是经常住院的,郑家也不肯很为他花钱,一两天就出院。他清楚,他这时候既然回来了,就走不了。

熬到傍晚,郑老大来了,借了辆拉货的面包车。丹红指挥他去办出院手续,又扭头对仁杰道:“你,背上他,回家。”

仁杰听话地上前,把背带熟练绑在身上,在床边,躬下腰去。丹红把孩子挪到他背上,把背带的另一头递给男人,“拿着,绑结实。”她说。

他照着做。

夕阳西下,住院部外面的大杨树上,知了在焦灼地叫唤着,他们一家,走过那棵杨树,走出医院大门。

真美听说他回来,是第二天的事。她陪一组来住店的游客,往镇子前头的小药店买跌打酒,经过郑家的鱼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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