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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同人)一篇女扮男装科举文(52)

她说——

“韩非曰:上古竞于道德,中世逐于智谋,当今争于气力。”

“然,千五百之后,已非韩子之世,行何政道?”

申王上前半步,迫不及待追问:“当行何政道?”

当先帝故去以后,他不得不开始为大薪如今的情形发愁。

别看现今太平光景,文人雅客们还有心情开雅集,可大薪的根已经开始腐烂了。

比如三冗,尤其是冗官——现在的大薪,已经是民少吏多,十羊九牧,人浮于事了。

而臃肿庞大的官僚机构,下能穷了百姓,害了地方,上能压迫皇权。

你能想象汉唐时期,皇帝向大臣说自己没见过什么人才,大臣不是羞愧地反省自己没有举荐贤才请陛下责罚,而是直接对皇帝表达不满,说:“陛下你为什么要看轻天下士人?”吓得皇帝连忙说:“朕不敢!朕不敢!”吗?

但这事在大薪,就发生了。

申王迫切地想寻找一个能够替大薪刮骨疗伤的人才。

这个人……会是你吗?陆九郎?

申王神色沉凝,一颗心已然提起。

而后,就听陆安一气呵成——

“秦氏霸基,以法多闻。”

“羊谷分汉,皇纲謏议。”

“晋险左衽,既玄又儒。”

“李唐求彦,以人为本。”

“陆某学非博古,惭言:因地制宜。”

轰——

因地制宜?

因地制宜!!!

各种情绪,各种气息在“申王”胸膛中搅动,他想要把气息吐出来,可又像坐了船晕船那般,气体上不来下不去。

他确定了!

他找到了!

这就是他要找的人才!

是陆家人也没关系,身后有世家大族他也能容忍,这是他的荆岫之玉,他的骊龙之珠。

“申王”嘴唇动了动,几乎要上前,向着陆安吐出他常用的一个音——

朕。

*

陆安没有受任何影响,继续说自己要如何因地制宜:

“今非乱世,法能刑人而不能使人廉,能杀人而不能使人仁。徒法不足以自行,当王霸杂用,仁法双行。”

“法治官,仁治民,纲举目张,裁定明文,垂迪以肃官治,敦朴以开化原,积贮以阜民生,简核以防吏蠹。”

“则——”

陆安之言,掷地有声。

“百姓被泽不致偏枯,而官吏亦无由滋弊矣。”

好似惊雷炸开。

一篇雄文突兀出现在众人面前,一场策论炸响在众人耳边。

如果说“心即理”是大佬才能被其中价值震撼,“《千字文》的解析”还属于踮脚伸臂或可取到的灯笼,那么,这篇策论就是天上星,就是云中月。

这是老成之言,是治国之道!

陆九郎他才多大啊!竟已能以策论治国了!

在场的士人们望着站在他们前面的人,那人也在静静看着他们。

分明该是平视之像,却莫名有种对方在低头看他们的感觉。

不。

哪里是陆九郎在低头看他们,九郎还是九郎,待人真诚,平易近人。

只是他们在仰面视君罢了。

第30章

而真正的君已经抓住了他所求贤才的臂膀。

“九郎!快随我来!”

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手指将陆安抓得紧紧的, 生怕人跑掉。

他们走进观澜亭,亭中有桌,有提学、知州、通判, 以及大薪官家。

柴稷坐于桌前,对面还有另外一把椅子。

“九郎快坐。”他嫌弃那椅子离得太远了,直接搬到自己身边来,双眼真诚地望着陆安:“我还有一些问题要问你。咱们今日也来一场坐而论道。”

这对君臣的胳膊肘几乎碰在一起, 鞋子也几乎在桌子底下挨着。此刻, 君未曾言明自己是君,臣也还未正式成为臣。

“既然在你眼中,本朝应当以法治官,以仁治民, 那么二者该如何界定呢?以考核来防止官吏祸国害民,这考核应当以什么为准则呢?”

听到这个发问, 陆安将心中早有的回答道出:“事功。”

柴稷稍一思索, 问:“可是《尚书》中‘立功立事’的事功?”

这句一出来, 士子们便知这位申王也是通晓经义的, 对他的观感便好上了不少。就连对方之前的出言不逊,都显得没那么气人了。

陆安点点头:“确是从此句化用而来。”

她接下来要说的“事功”,其实是南宋以陈亮和叶适等人为代表的一个学派——事功派的核心思想。

由于南宋贫弱且有外敌虎视眈眈, 国朝随时处于亡国灭种的境地, 南宋学子们为了自己的国家, 苦思冥想救国之路。

事功派便是因此诞生。

“‘事’为经世致用之事,‘功’为事之效与事之果。若官吏不务实事, 无有实功, 那便退位让贤。”

陆安顿了一下,接下来的话很可能会和目前的社会主流背行, 但是她既然要入官场,就得确定自己的行政方向。

正好申王在这里,她可以试探一下柴家的天子和赵家的天子有什么不同——

如果对方不能接受她的想法,她也一样会进官场。只不过,会考虑一下不入中央,找个机会外放出去,一身所学也不是非要卖给帝王家。

陆安注视着申王的眼睛,慢慢地说:“于陆某眼中,实功的标准非是仁政和德政,而是以财富民,民富而国强。”

但是现在儒家治国的根基,是德行,是教人如何为人。教化才是官员追求的实绩。

柴稷面现愕然之色。

场内场外一时哗然。

座中有不少士人听不下去了,起身拂袖而去,只丢下一句:“九郎还是多想一想圣人之言,切莫入了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