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前蜜月(55)
梁叙看着泪眼朦胧的江兰时,束手无策的挫败感几乎让他不能呼吸。
但他还是强行稳着心神,又将江兰时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头:“会平安的,会的,一定会的。”
他们的脸都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也不知道,彼此在梁叙话音落下的一瞬,同时落泪,又同时将抽泣声、哽咽声都死死压在喉咙里。
柔光灯放在地板上,照不亮整个屋子,取而代之的是从没拉紧的窗帘的缝隙中漏进来的月光,把房间分成了两个部分——一半能被柔光灯映照到,另一半则不能。
次日清晨。
时隔二十天,梁叙和江兰时再次来到了雷市的医院。
上次梁叙前后奔走时,满心都是焦急与担忧,这次则是不安与害怕。
他紧紧地攥着江兰时的手,生怕自己一松手,就会永远失去。
可偏偏嘴上还要安慰情绪更不稳定的江兰时,“其实,我做完做了个梦,梦里是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自称神医华佗,他托梦给我,说江兰时一定会平平安安。”
“你这做的都是什么梦,光会逗我。”江兰时觉得好笑,但鼻尖却跟着一酸,两行眼泪就落下来了。
梁叙笨拙地替她擦去眼泪,“不哭不哭,我不说了还不成么,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
江兰时勉强收住自己的心绪,等到了检查室门口,才从梁叙手中抽出自己的手。
梁叙替她将耳边的碎发拢到耳后,“我等你。”
第21章 离婚前蜜月遗忘才痛苦。
做完检查后,梁叙陪着江兰时等待检查结果出来,很长一段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梁叙只是轻轻捏着江兰时的指尖,用尽他所有的沉稳与冷静,好让江兰时能放松一些。
江兰时忽然偏头看向他,试探着开口:“梁叙,若我当真没几天好活,我死后,你会伤心吗?或者说,难过……”
梁叙心底一沉。
他抬了抬唇,却发现自己一时间竟找不出一个词语来形容江兰时假设的这种情况下自己的心情。
伤心、难过、哀恸,似乎都太过于浅薄。
他想,他根本没有办法从容地接受,这件事的发生。
江兰时见他久久没有说话,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睛,主动绕开这个话题。
“结果该出来了。”
她说着从梁叙手中抽出自己的指尖,起身去取报告。
梁叙立即站起身,大步赶上了江兰时的步子。
报告捏到手里的一瞬,江兰时差点没站稳,梁叙从旁扶了下,她才堪堪将报告单拿稳。
报告单上是冰岛文,她看不懂,但是上面的影像,让她心头充满了不安。
梁叙从她手中接过报告单,轻轻拢住她的肩头,“我陪你去找医生,好吗?”
江兰时的唇颤抖着,连呼吸听起来都断断续续的,“嗯。”
医生还是上次那个会说英文的白人男子。
他从电脑后抬起头,用英文说:“是你,我记得你!”
他的目光在江兰时和梁叙身上扫视后,沉吟一声,像是在判断眼前的状况。
梁叙把报告单推递到医生面前,“但说无妨,所有事情我已知晓。”
医生恍然大悟般的接过报告单,他推了推镜框,看着上面的内容。
很快他皱眉看向面前站着的两人,语气颇为遗憾:“女士,非常抱歉地告诉您,情况非常不妙了。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全身,您应该尝试过药物干涉,但成效甚微,做好心理准备吧。”
江兰时感觉自己像是被按进了老式电视机里,方才还有画面的电视屏幕,忽然就成了满屏幕的黑白噪点,看不清画面,耳边也只有“滋滋啦啦”的声音。
医生翻看着那张报告单,“太可惜了,年纪轻轻,怎么拖到晚期才查出来。”
江兰时第一时间没应声。
梁叙竭力地稳住自己的神情,轻拍江兰时的大臂,又看向医生,“请问,我太太还有多久的时间?”
医生用笔戳着放在桌面上的报告单,摇头:“不好说,可能一周、可能两周、或者一个月,要看病人的体质。”
江兰时只是双目失焦地倚靠在梁叙怀里。
梁叙的眼尾蔓延上一层薄红,他看着医生:“那请问,作为家属,我现在还有什么能做的么?”
医生耸了耸肩:“后期并发症会很多,只能是保持病人身心愉悦。”
梁叙点点头,“多谢。”
医生双手交叉,撑在下颔:“不过你们也可以考虑住院,毕竟在医院,能得到的护理肯定会比回家好一些,当然一切尊重你们的意愿。”
梁叙低眸看了怀里的江兰时一眼,虽然他很希望江兰时能在这个世上多留几天,但他同样怕她不乐意把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都花在医院。
“谢谢您的建议,这件事我需要同我太太仔细商榷。”
江兰时却忽然出声,嗓音有些喑哑:“留在医院吧。”
她说完复垂下眼睛,四行泪水顺着眼尾脸颊就缓缓流了下来。
时至今日,她不得不承认,越到最后,越清楚明白自己的结局,她却越舍不得离开。
或许她年少时种下的那朵花,十几年了,仍旧没开出花,可只要它的根茎还未全然枯萎衰败,她总想再浇点水看看。
如同人陷入无人在侧的沼泽,第一反应还是会挣扎两下;遇上洪水,总想拼尽一切地找寻可以凭靠的浮木。
梁叙看见江兰时落泪,忙从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取出纸巾,虎口托住她的下颌,笨拙地给她擦泪。
泪水很快浸透了整张纸巾,梁叙却觉得,那些泪水,像是蜡油,一滴一滴地朝他心头上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