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是一座岛(86)

门和窗被夜晚的强风吹得踉踉跄跄，颤抖着发出哐哐哐的闷响。

透窗望去，天空中无星也无月。无垠的雪原反射着寂寥的天幕，晕出幽幽淡淡的一层浅灰色的珠光。

如果此时，你从夜空中俯瞰会发现，这座被白雪包裹的小小孤岛，像极了夜色中清润的一粒灰珍珠。而珍珠最亮的那个闪光点，就是营地中，唐清沅亮着灯的小屋。

此时——

她正迫不及待地将画面传播出去。

她几乎群发了所有自己认识的人，同学、老师、朋友、亲戚，国内的、国外的……然后又登录自己和肖恩的个人社交媒体，将视频上传。同时在国内外所有的知名网络平台上发布了这段求助视频。

所有的求助信息都是一个，邀请最好的动物医生到岛上为皮特做手术，取出胃部的异物，让它活下来。

求助信息单是上传就花费了整整7个小时。

做完所有的工作，已经是次日清晨。

一轮红日从灰白的天际线上跃出——

万物被希望之光笼罩。

它会给皮特也带来光明的未来吗？

唐清沅怔怔地看着窗外，一整夜不眠不休地制作视频、发布求助信息、联系各方友人……她埋首于工作，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

眼前只有蓝色和绿色的两双眼睛。

接下来，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唐清沅待在实验室里，耐着性子给不断摇头晃脑的海洋之心喂食鱼肉糊，旁边的皮特尽管虚弱不堪，却仍然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

不知为何，唐清沅觉得，皮特的眼神里有一种别样的温柔。

那是一个父亲，看着自己孩子时独有的眼神。

它认出它了吗？

认出这个调皮得让人头疼的小家伙，是它的小孩？

也许，仅仅需要看着海洋之心那双蓝汪汪的圆豆眼，它就已经觉得亲近无比。

那一点忧郁的蓝，是它们共同的血脉。

它看得那么专注，仿佛只要看到那双眼睛里的蓝色，它就已经无限趋近于天空。

唐清沅鼻子又酸了。

她发现自己最近变得很爱流眼泪，也许是爱情软化了她心中的坚冰。

冰融化了，不就是水吗？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肖恩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唐——快来——”

她忙扔下喂了一半的鱼肉糊，飞速奔到自己的房间。

肖恩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那幽蓝的荧光投影在小木屋里，斑驳的墙壁被蓝光一闪，令人产生他正置身海底的错觉。

“看，我们上传的视频，单是youtube上就有八十多万的点击率了。这才过了一个小时。”肖恩万年不变的平缓声线终于有了波动，尽管弧度不大，但那份激动还是伴着沙软的声线传递出来。

唐清沅将头凑到电脑前，不知被谁放到了首页推荐，而且一刷新，点击率就噌噌噌直线上涨。

更令人惊讶的是，肖恩的交友频道上面，好友全都跳了出来。

“嗨，你好了？醒了？可以上网了？”

“好家伙，醒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前几天去看你，你还睡着，医生不是说你的身体状况更虚弱了吗？怎么醒过来的？”

“你这一觉睡得错过了我的婚礼……”

“肖恩，你电话停机了，赶紧缴费。”

“出来喝一杯！”

类似的留言在视频下面跟了很长很长一串，肖恩忽然觉得，那些平日里吵吵嚷嚷的同伴，他从来没有真正融入过的朋友圈，是那么真实而温暖。

“看不出你人缘挺好嘛。”唐清沅好奇地切换到自己的交友频道。

但她的留言，加起来只有四条。

分别属于她以前的动物学老师、父亲、庭芬和一个陌生人。

尽管如此，老师的留言却非常实用：“清沅，可以尝试给吃不下东西的信天翁，推送葡萄糖和生理盐水，一定要超小剂量。鸟类输液找不到静脉，可以运用骨髓腔输液，只是需要特殊的器具，但这样起效快，吸收好。”

“我怎么没想到？”来不及感慨自己人缘差，唐清沅就从座位上弹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返回实验室。

肖恩忙跟过去，“你确定你会？”

唐清沅头也不回，“学过，但没实践过。别忘了，我只是个学生物的，主攻环境保护。”

“我教你。”肖恩眉头一挑，“你去拿急救箱，在最右边的柜子里，那个白色箱子。”

唐清沅打开实验室最边上的一排铁柜，靠墙的一格放着一只白色的急救箱。箱子里有一些简单的急救设备和输液器、各种型号的针头，还有体温计等。

“我来的时候，没听说岛上有这些设备啊？”唐清沅有点困惑地看着这一应俱全的动物专用医疗器械。

“私人物品。”肖恩爱惜地翻看了一会儿，“我自己准备的，以防止突发情况。原则上有些动物受伤，如果是自然淘汰造成的，不应该救助。可我有时候，就是忍不住想要偷偷帮它们一把。”

“你不会真要教我用骨髓腔输液吧？”唐清沅想到针头扎进皮特骨头里发出的那种吱吱声，不禁打了个寒战。

肖恩回过头，绕到她前面，指着最小号的一支针头，“扎腹腔吧，骨髓穿刺掌握不好反而对皮特伤害更大，而皮下注射起效太慢，吸收也不好。”

“需要给皮特麻醉吗？”唐清沅怜悯地看着奄奄一息的皮特。

“不用，它已经承受不了太多麻醉剂了，还是等着手术的关键时刻再使用吧。它现在反正已经无力挣扎，你用胶带把它固定好，别让它动弹就可以了。”肖恩指了指旁边的橡胶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