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是一座岛(85)

看着它的生命在一点一滴地流逝，唐清沅的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窗外，无边无际的雪原被残阳染成淡淡的金色，仿佛整座荒岛都在发光。

日落夜袭就在下一刻。

原来——天堂是一座岛，地狱也是。

肖恩看着地平线上那一抹璀璨的金光，也做了一个决定。

如果威尔逊想让皮特坠入地狱，他就要让它继续在天堂自由飞翔。

“我们上网求助吧！”肖恩回过头对着站在皮特身前的清沅微微一笑。

最后一抹落日的余晖，温情脉脉地投影在他的脸上，他整个人融入那道光线中，精致的脸庞竟然像蜂蜜一般在夕阳中融开，只有雪白的牙齿，在璀璨的金光中，格外耀眼。

唐清沅被这个金灿灿的笑容，勾去了魂魄，心脏不受控制地荡起秋千，起起落落地飘浮在云端。

她舔了舔嘴唇，好半晌才捡回一点神志，“——上网求助。”

她重复了好几遍，才彻底明白肖恩的意图。

“啊——上网求助！”她跳起来，“我怎么没想到——网络资源还比不上区区一个威尔逊？”

“他想沾蓝眼睛的光名利双收，我们就让他竹篮打水！”唐清沅激动了，迫不及待地便要冲回自己的房间。

她浑然忘记威尔逊教授曾经是她最为尊敬的恩师。

“唐——”肖恩拦住她，“别急，得有个计划——时间不多了。”

唐清沅在这句话里，慢慢冷静下来，皮特是在与死神赛跑，莽撞行事只会耽误时间。

于是，她坐下来与肖恩商量上网求助的详细计划。

有了计划，事情办起来就顺利多了。

尽管上网的速度好比乌龟爬，但两个激情四溢的年轻人做起事情仍然事半功倍。

一个说，一个做。

偶有争论，但在一个温柔的对视中，便即时消融。

他们剪辑了一段非常感人的视频——

整个片子从皮特的视角出发，配上字幕、旁白和音乐。

音乐是唐清沅最爱的Nick Cave的To be by your side，在娓娓动听的音乐中，在音乐魔王醇厚沧桑的歌声中，皮特娓娓自述——

我叫皮特。

也许是地球上最后一只蓝眼信天翁。

我一出生便失去了父母。

我孑然一身，在地球上流浪，我飞过高山、飞过原野、飞过寂寞的太平洋……

只为寻找一个同类。

我问过风暴中的乌云，问过带着春天气息的信风，问过跃出水面的海豚，问过千千万万只企鹅，问过深夜潜伏在水中的乌贼，也问过刚刚被海水洗过的太阳……却从来没有人见过那个，和我有同样眼珠的姑娘。

我只能一直飞、一直飞，飞过漫长的时光、飞过寂寞的太平洋。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春日，我来到了失望岛。

这座位于狂暴五十度的南太平洋孤岛。

这里是信天翁们的家园，一个随时处于风暴带的家园。

孤独的我执着地在一群黑眼睛中，寻找另一双如海洋般澄澈的蓝眼睛。

终于，它出现了。

它是那么美丽，漫不经心却优雅迷人。

它蓝色的眼睛是紫罗兰滑下的泪珠。

在一株美丽松尾兰的见证下，我们相遇了。

曾经飞越千山万水，忍受了上千个寂寞的夜晚，却都只为这一刻四目相接。

来，在最美的彩虹下跳我一生中，唯一的一次舞蹈，成就全世界最后一对蓝眼信徒的爱。

春天、夏天、秋天、冬天……四季兜兜转转，在时间中渗透变幻。

我们是那么甜蜜，每一天都恨不能交颈而眠，再狂暴的飓风，有它相伴，我的翅膀都能挥出最温柔的流线。

我们迎来了新的生命……

我不再孤独。

镜头默默移动、切换、拉近、放大——放弃海洋之心时，蓝眼睛里流露的不舍与哀伤……小夫妻俩在孵化期的静默与坚持。

台风登陆时，皮特突然飞回来守护妻子……然后皮特消失了……朱莉独自承担起孵化的重任。它憔悴、枯瘦、精疲力竭，却始终没有放弃等待……

暴雪之中，两只毛茸茸的小家伙终于出世了……

全世界，又多了两只蓝眼睛。

可是，皮特却从天而坠……

镜头定格在皮特奄奄一息地躺在实验室桌上的样子，它的眼睛像迟暮的天空，蓝眼睛蒙着一层铅灰色的阴霾。

它的眼睛，慢慢模糊，镜头变成它不断飞翔的画面……

Nike cave陪着它浅唱低吟——

“飞越海洋，飞越浪尖，

飞越黑色森林之巅，

穿过令人窒息的幽谷，

只为回到你身边……

飞越遍布流沙的荒原，

飞过火焰遍布的大山，

飞过狂风暴雨，

只为回到你身边……

每一英里，每一年、每一滴孤独的泪……

黑夜中，翅膀掠过星光，

掠过巨石重重的森林边缘，

只为回到你身边……

我唯一知道……

翅膀载着爱而归，

今夜我将回到你身边……

从海底到山巅，飞过你梦的边界，

通过无人喧哗的深谷，

回到你身边……

飞越万物俯首的无边荒野……

亲爱的，我将不眠不休，直到回到你身边……”

亲爱的朋友，只要你伸出援手，轻点鼠标，我就能回到它身边。

——蓝眼信天翁皮特。

唐清沅自己都被这段视频所打动。

此时，夜色已经深笼大地，整个失望岛静悄悄的，只剩下风吹过雪原发出的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