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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和她的囚徒(57)

作者: 七里马 阅读记录

清晨六点四十五分,沈泠泠站在驾校训练场,她习惯早到。

她的教练是个五十多岁的短发老师傅,皮肤黝黑,大概是常年在夏天带学生,晒得跟炭似的。他眯着眼打量她:“沈泠泠?”

沈泠泠点头:“教练好。”

教练“嗯”了一声,转身走向一辆教练车,示意她跟上。

上车后,教练让她坐副驾驶座,认车里面的部件——方向盘、挡位、手刹、油门、刹车……再教她调整座椅和后视镜。

以前她学过,早忘光了。

稍后,教练起身,拍了拍座椅:“你坐主驾驶位来。”

沈泠泠一愣:“我现在就开吗?”

“你来练车不开车,叫什么练车?”教练脾气有些躁,说话没好太多,“难道还想让我给你表演赛车?”

沈泠泠以为总要观摩一阵的,没想到直接上手。

她抿了抿唇,下车,跟教练换了个位置,坐上主驾驶位。

教练指导她:“踩离合,挂一档,松手刹,慢抬离合,车动了就稳住。轻踩油门。”

没动静。

以为她没听见,又重复一遍:“踩油门。”

沈泠泠坐在驾驶座上,双手紧握方向盘。

挡风玻璃外是刺眼的阳光,沥青路面蒸腾着扭曲的热浪。

蝉鸣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教练不耐烦的声音再次响起:“踩油门啊!你到底在等什么?”

“我……踩不下去。”

“你踩不下去来练什么车!”教练没搞懂,扯着嗓子吼道,“真是搞笑了,不踩油门,你来练什么车,你有钱膈应得慌啊……小姑娘,踩油门啊,下脚啊,这么容易的事情你做不到吗?你腿有问题吗啊,残疾啊?”

沈泠泠垂下眼睑,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这一辈子,前半生作为有钱人家的独生女,从没被骂过。

之后因为长得漂亮,很少有人对她凶。

今天是难得被骂。

教练毫不留情,骂了整整一个上午,比她这辈子听过的骂都多。

“不是,你踩油门啊,小姑娘!”教练都骂崩溃了,“什么问题啊,你不踩油门,练什么车啊?你不要浪费我时间好不好!”

可这第一节 课,终究她还是没踩下那个油门。

走在回家的林荫道上,蝉鸣声愈发刺耳。

梧桐树的影子斑驳地投在地上,随着她的脚步不断变换形状。

忽然一阵剧烈的反胃感袭来,她踉跄着扶住粗糙的树干。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不知是因为中暑还是因为驾校车里面积年的汗臭和机油太难闻了。

想吐又吐不出来。

沈泠泠只好靠在树干上,双手背在身后,抬头盯着树枝上的蝉鸣。

等身体慢慢平静下来。

见不到蝉影,只有无数振动的透明翅膜在空气里嗡鸣,被叶片切割碎裂的阳光轻柔地落在她的脸和身上。

夏天快要过去了。

要是一个电话,周凛会来,说不定徐意也会来。

可她其实并不渴望有男人在她有需求的时候随时随地出现在她身边。

人真正的关终归是自己过的。

痛苦也是靠自己解决的。

旁人只是辅助。

被爱也仅是锦上添花。

沈泠泠看了很久,直到身后手机响起的微信通话打断。

来电人显示:母亲。

沈泠泠接通,对方沙哑的声音直接传了过来:“有时间回来一趟,你爸爸快要不行了。”

第33章 囚徒(9)犯贱。

飞机穿过厚重的云层,窗外,城市逐渐缩小成棋盘般的几何图案,高楼如蚁丘般渺小。

人类建造的庞大都城,此刻看来与蚂蚁堆砌的沙丘无异,转瞬即逝。

机舱内空调的嗡鸣声与乘客的低声交谈交织在一起,形成沉闷的背景音。

沈泠泠现下心情算不上悲伤。

沈齐拖了太久,之前破产时医院就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抗癌针带来的短暂好转后,并发症始终如影随形,过去半年,父亲更是陷入长期昏迷,仅靠呼吸机维持生命体征。

对于父亲印象也不多。

童年时,每当听到父亲的脚步声,她总会雀跃地跑去门口,喊着“爸爸”。

可他总是敷衍她两句,便上楼工作去了。

记忆中他永远蹙紧眉头,提着公文包,好像始终有什么烦心事。

自从爷爷创办家业交给父亲,父亲支撑得很辛苦,幼年时公司快速扩张了一段时间,与其说是膨胀,不如说更像无头苍蝇,在寻找出路。

最终碰来碰去没有找到,耗尽力气而死。

飞机降落的震动将沈泠泠拉回现实。刚开机,周凛的语音就送达:“泠泠,我爷爷现在有点情况,脱不开身。正好许君辉去美国看他太奶奶,我让他照顾你。有什么找他,他会帮你。”

“好。”沈泠泠回答。

周凛很细心。父亲病危这件事不是沈泠泠通知他的。

而是之前父亲进美国这家医院就是周凛找的许君辉的关系。

许君辉的舅舅是这家私立医院的院长,也是研究癌症的权威之一,一直给沈泠泠父亲最好的待遇。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

沈泠泠推开病房门。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病床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

陈玉兰坐在床边的扶手椅上,双手紧握着沈齐放在被单外的手。听到开门声,她猛地抬头,眼尾通红。见到沈泠泠的瞬间,她急切地伸出手,指尖微微发抖,示意女儿过来。

沈泠泠走到床边,陈玉兰一把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掐进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