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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皇遗事(150)+番外

作者: 金牌芋头糕 阅读记录

秦灼低着眼安抚黑马,说:“魏地马道我已经收下来了。”

萧恒和他一块捋着马颈,点头道:“马道易守难攻,又南北贯通,周围枢纽极多,上达平野,下通商港。你做的很好。”

秦灼笑了一下,抬手拈住他指节,说:“并不全是为公。”

萧恒凝望他。

秦灼回望过去,声音坚定而轻柔:“马道收入囊中后,北上无须假三处山道,快马五日可入长安。”

“六郎,这是我的私心。”

夏风和煦,金河河流绵密地交织,似有情人交握的手指。萧恒反覆掂着他的手,好半晌没说话,一开口嗓子沙沙的:“要看看阿玠吗?”

秦灼摇头道:“不了,我怕他一哭,自己舍不得。等年后再见,他应该会叫阿耶了。”又说:“我不在身边,你要教给他。”

萧恒说:“我先教他叫阿耶。”

他见秦灼笑起来,握紧了左手,仔仔细细看着他,说:“你好好的。”

秦灼没有接话,眼珠定在他脸上,突然喝了一声:“虎贲军全体将士,背身!”

萧恒会意,也一挥手臂。禁卫同时后转,呼啦啦地似狂风。

山川万里绝色,我独与君目成。

他们把嘴唇撞在一处,当即舌头交缠。

界碑边上,大明山前,秦山秦水的注视下,君王在马头接吻。

万籁俱寂间,天地万物皆从他们唇齿中重新诞生。呵气为野马,舌底为大块,上搅为峰峦,下吮为川河。唇珠上那一点咬破的血腥气,是青天中一粒太阳。

秦灼受伤的右臂挽着他颈项,萧恒用左脸的血口贴紧他。

黑马白马嘶鸣,身上都是彼此的味道。

他们额头相抵了好一会,秦灼抬手拍了拍他的脸,缓缓拨转马头,抽响马鞭的同时喊道:“走了!”

他走得头也不回。

虎贲军随秦灼往南行去。萧恒立马界碑边,目送他消失于山水之间。

梅道然咳了几声,驱马上前问道:“陛下,咱们现在回銮?”

车马这时也驶来,阿双抱了萧玠登车。萧恒打马过去,凭轩摸了摸儿子的额头,回头对梅道然说:“你们先走,务必保护太子安全。送他回宫后,来瑶州找我一趟。”

第75章 七十 分地

暴雨倾盆里,青马刺破郊野河面。

瑶州虽不是萧恒的本营,但与潮州分属同道。萧恒年前划军区为四方,潮州营所镇正有瑶州。

梅道然护送太子回京后再次南下,边赶路边纳闷,陛下这是又想搞什么动作?

他微抬斗笠,视线射到瑶州城头。子时本当难见五指,但城中北方的天空竟染了跳动的橙红,死夜里似藏了枚新太阳。

是火光。

烧透雨夜,那得是多少把火。

青马沉重的呼吸里,梅道然的耳朵微微一动。

雨声后还有什么。

脚步、锣鼓、呐喊……萧恒还在里面!

他急声喝马,抽出长刀。雨珠打上刀面,似自天而射的箭镞。他马至门前时陡然勒缰。

城门洞开。

呼喝声越来越大。

妈的,认了!

梅道然咬了咬牙,狠狠抽响马鞭,直奔瑶州境北,州府官署方向。

他一路狂飙,在进了府衙所在的坊市时减缓马速。他在路上看见了很多人。

几乎是家家户户全部上街,有的戴斗笠,有的披蓑衣,拿镰刀的拿镰刀,拿锄头的拿锄头。城中十之有八的百姓,全部深夜冒雨上街,不约而同地往北走去。

那是火光烧亮的方向。

雨水也没能冲淡烟味,梅道然心中一紧,忙跳下马背,拦了人道:“老翁,咱们这是往哪里去?”

老翁披着蓑衣,底下趿着双快要泡烂的藤鞋,扛着耒往前一挥,大声说:“分地去!”

萧恒登基后重新施行均田制。战乱多年,荒地甚多,他便将无主土地按人口数分给农户耕作,耕满三年即为耕者所有。但看如今情形,这些土地并没有分进农户手中。

梅道然提老翁提过耒,牵着马问:“我听说这是陛下登基就颁布的条令,官府这才分地吗?”

老翁叹气道:“指望官府要等到哪一年?开春前又没个收成,年都没过得下去!一半人都往潮州跑了,那边好歹是陛下先前的地方,还有口饭吃。是前些时日来了个有本事的官人,挨家挨户地问了人口田地,要带咱们的青壮劳力去官府要说法。”

他摇头道:“我们只当他是撺掇。跟官府叫板,那叫送死!嘿,没成想这位官人还真有两把刷子。这不,今晚去州府跟前说话,连地方的大将军都惊动了!”

梅道然笑道:“那各位人去就行了,怎么还带着家夥?”

老翁看了看那把生锈的耒,哈哈笑道:“咱们都商量了,这位官人是替我们说话。刺史真要动人家,我们就抄家夥!”

梅道然笑道:“怪道潮州一带是龙兴之地。民风淳朴,十分佩服。”

越往前走,道愈挤,人愈众,如不下雨也能挥汗如雨。梅道然抬眼望去,震惊于面前景象。

府衙匾额被雨冲淡,被火照红。府前搭建高台,人足有万众,皆围在台下,手举火把。因为火焰挨得极近,连如此瓢泼大雨都未能淋透。万把火炬照亮万张面孔,在黑夜烧成一条盘旋的火龙。

台上没人打伞,刺史官袍被淋得像血衣。一个人身着银甲撑刀立在一旁,梅道然一眼认出那是许仲纪的身形。

许仲纪身前立着个人,火光照亮了黑衣黑靴和他的面孔。

梅道然脱口而出:“好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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