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皇遗事(261)+番外
“你的东西我吃了两次,的确见好。但这几天不大够用。”男人拿把玉如意,有一下没一下敲着腿,“膝盖的老毛病,天一冷,发作得更厉害,连觉都睡不成。”
于老九故意问:“郎君想来点猛药?”
男人只笑而不答。
于老九会意,涎着脸笑道:“可巧,我给郎君带了一兜家夥,要不您先试试?”
他说着从随身布兜里掏出一只乌黑饼子。男人眼神闪了闪,那女子便啊呀一声,道:“这东西虽金贵,但多少有味道,娘子闻见怕要生气。”
男人似乎也作难,拧眉犹豫,“但不在家里,也没有别的去处。”
于老九忙道:“我知道地方,只是没有贵府这么高雅。一些背着玩的,总得搭夥不是?郎君若是爱清静,单间也是有。”
“清不清静倒是其次,我只怕夫人知道。”男人笑道,“女人家闹脾气,为了这事,连手都不叫我沾了。”
于老九听出他言外之意,忙接茬说:“郎君要是想玩点别的……咱们也有。虽比不得从前的小秦淮,但也是十七八花朵般的姑娘,管够。”
“不是说陛下封了娼馆吗?”
“陛下还要禁这东西呢。天高皇帝远,哪能都管过来?”
男人玩笑道:“这可就在天子脚下。”
于老九也不怵,笑嘻嘻道:“郎君放心。别人弄不来的我都有,为什么?咱们上头有人罩着,查不着。就算查着了,朝廷也得睁只眼闭只眼。哪怕陛下,也得给点薄面。”
男人似是不信,“这么厉害?”
于老九端起茶盏灌了口茶,有些神秘莫测,“当今天下能和陛下称兄道弟的哪有几个?首屈一指的就是这位——”
“南秦头子,大君秦灼。”
玉如意从半空一滞,又缓缓落下,继续在小腿上笃笃作响。男人似笑非笑,颔首说:“是这样。”
一盏茶毕,于老九便出了院门,由女子相送,仍一直戴着帷帽。两人一起登车回闹市,临别时,女子新解了一只荷包给他,道:“什么时候能到地儿瞧瞧,烦请来个信。”
“只怕要到年节。皇帝这段查得厉害,宵禁也严起来。真要等官军休息,近期也就这个时候了。”于老九正说着,突然见窗上似有影子一闪,忙推门出去。见外间仍是那三三两两的散客,只道眼花。
待女子登车时,香药铺子对过的茶铺里,一个蓝衣男人将茶碗一空,把五枚铜钱一排,抽身走了。
第127章 一二一 黑玉
除夕夜好大一场雪。
家家灯火通明,雪花如席后,饭香浮动。长堤下,五十左卫带甲埋伏,身积薄雪,手脸通红。
“大过年都辛苦,端了这个窝子,我请弟兄们吃酒。”梅道然右手按刀,左手一压,示意众人矮身。
“成啊。不过卑职等这么多人,得把将军吃个倾家荡产!”
梅道然笑道:“咱找陛下掏钱。”
爆竹声沿街齐响,震达云霄。众人只交谈这几句,一动不动,直潜成堤下影子。
梅道然正掐算时辰,忽听有人急声叫道:“将军,东边有人来了!”
是个年轻兵将,扶着盔绷紧声音:“卑职瞧见脸,似乎……是秦君。”
梅道然心中一跳,忙抬头去看。他夜中目力好,瞧见一前一后穿斗篷的人影。后头个头的确和秦灼相仿。他问:“确定吗?”
“总有七八分像。”那兵将犹疑,“或许卑职眼花……只是,秦君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一户屋门突然打开条缝,那二人左右一顾,相继入门。
“时辰快到了,”副将催问,“将军,还要不要突入?”
梅道然咬牙,拽下腰牌一投,“我带军留守,快持此令面见陛下!”
***
室中灯火昏昏,陈设简朴,不过是寻常人家。于老九推开靠墙柜子,露出地面,又轻轻搬挪,竟将地砖撬起来。
暗道!
“难怪陛下多番查剿暗娼,也没有找到这个地方。”秦灼揭下斗篷,微笑,“贵主足智多谋,令人钦佩。”
良家正是最好的伪装。
“我为郎君照路。”于老九递给他烛台,自己举起油灯,先行下了暗道。秦灼一掸衣裳,也紧跟而下。
脂粉,烟雾,暗香。
秦灼刚下去半个身子,这些便如生指爪地黏上来。他转脸一瞧,当即眯起双眼。
地下空间足有一丈深,里面起楼阁,丝竹嬉笑不绝于耳。上下两层,朱檐画帘后白烟冉冉,如云生户。灯都红着,隔着门瞧,人都是一个个黢黢的影子。吞云吐雾,面目可憎。
秦灼不动声色地一掩口鼻,笑道:“人道天上宫阙,未知地下亦有瑶台。”
“郎君谬赞,陛下登基后风声太紧,比起当年可是九匹马都追不上。”
于老九落了地,伸手要迎他,秦灼却换手举烛台,另一手扶梯,不动声色避开。
于老九毫不在意,笑嘻嘻道:“这下一层是通铺,穷酸的没法一掷千金,一块聚钱在这边玩玩。上一层是雅间,我引您去这儿。”
楼上与寻常酒楼无异,室中设屏风,挂书画。等秦灼坐定,另进两个丫鬟摆香炉添瓜果,举盆请他净手。
于老九搓着手谄笑道:“那我将人给您请来。”
秦灼取一锭金子,笑着交给他,“劳烦。”
没过多久,厢门又被轻轻推开。进来的是个女人,裙如彩云,颇有姿色。她从秦灼下首坐下,打开一只鎏金小匣。
里头是一块五寸见方的乌黑膏脂,镂刻花纹,好不精致。旁有未曾见过的器具,剪形、钳形、鈎形,共七八件。女子一一取用,姿态优雅,只如烹茶调香,自成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