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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皇遗事(36)+番外

作者: 金牌芋头糕 阅读记录

在迈出甘露殿时,秦灼看到夜空之中,九颗星星连成一线,闪烁着动人诡异的光芒。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更早地洞穿这九星连珠的真相。一个或许带来光明也或许带来炼狱的真相。一个注定鲜血淋漓不得善终的真相。一个借助胚胎和他血脉相连的真相。逃不了的真相。

***

秦灼回府时夜已深沉,阿双看他神色,不敢多言。等郑永尚来替他瞧脉象,秦灼靠在案边,仍是一身冷汗。

郑永尚诊过脉,问:“大王还是动了肝火,是吵了架?”

秦灼不语,郑永尚心中有数,叹道:“梁皇帝到底是皇帝了。”

秦灼笑了笑:“到底是它爹。”

他看着郑永尚,自嘲道:“阿翁,你可能不相信,我对萧重光,的确动了真心。”

郑永尚一时哑然,叹息道:“那大王之前还劝他立后。”

秦灼愣了一会,笑了:“在京不比在野,朝堂风云诡谲,稍有不慎骨头不剩。民心所向又如何?万人之上又如何?肃帝、怀帝、公子檀兄弟甚至青不悔都是怎么死的?”

郑永尚一时结舌,听秦灼缓缓吐出口气:“他们虽然有名望权力,甚至手握军权,但整个世族联起手来,依旧能把一个皇帝推下龙椅。对于一个草野出身的皇帝,世族拥立他,一定有一个和他捆绑利益甚至同化的法子。他们会对他进行渗透。”

“渗透?”

“是,荣华富贵和生杀大权就是一种渗透,就算是乞丐登基的皇帝,最后也会变成站在天下乞丐尸骨上的人。更重要的是,他们要用姻亲和血缘把皇权和世族牢牢维系在一起。这就需要立后。世族要成为皇帝的丈人和亲家,皇帝要处置他们不啻于肉中剔骨。”

秦灼看向郑永尚,“阿翁,他若不娶妻,一个不立世家女为后的皇帝,生不出一个带有世家血脉的太子,京中诸公能容他到几时?他的确有能力,但万一呢?他从没受过权术浸淫,真的敌得过那些老狐狸的明枪暗箭吗?更何况……”

萧恒还要废皇帝制。

他太了解萧恒,这件事情他敢告知自己,就说明他已拿定注意,非做不可。但萧恒要废皇帝制的念头如果露出马脚……

秦灼打了个冷战,平静、残酷地说:“他必须有一个世家皇后。一日夫妻百日恩,万一事败,这能保他的命。”

郑永尚心中一颤,“大王。”

秦灼面有疲色,只道:“有些疼。阿翁,帮我煎碗保的吧。”

第18章 十四秋狝

八月二十。宜嫁娶、宜订盟、宜入宅、宜祭祀。

黄道吉日。

梁天子出甘露,命有司设坛场于镐南,即皇帝位,燔燎告天,禋于六宗。天子乘大辂,驾白马六,公卿奉引,大将军参乘,太仆御。属车八十一乘,备千乘万骑,诸侯俱在卤簿。[1]

八月廿五,梁天子开上林苑,举行秋狝。

好秋日,青天吐艳阳。

上林佳木众多,丹枫翠柏叠映,层林青红交错,一望无际,壮丽非凡。

大梁的白龙玄旗照在前头,往左列坐朝中百官;往右有数面大旗,以白虎赤旗为首,后有黄雁赭旗、白鹿翠旗、黑鱼蓝旗,是各路诸侯。

阿双侍酒时,察觉秦灼有些不对劲。

他虽没有动作,但浑身绷紧,脸上欲笑不笑,眼中如含寒冰。

她顺着秦灼目光看去,见雁旗下坐着个人。

短须,蜂目,戴七珠,穿王服,左耳佩一只黄金玛瑙坠,体态魁梧,嘴角生红疮,约莫有四十左右。那人迎着秦灼举杯,笑得十分古怪。

秦灼静了很久,才勾了笑抬起酒杯。

他身边哐的一声。声不足以惊人。

秦温吉一旁侍坐,将腰刀拍在案上。

白虎昆刀卧在他二人中间,前爪趴在秦灼身上,只冒出个毛茸茸的虎头,一下子惊醒,迷迷瞪瞪地左右看他们。

秦灼两眼一弯,饮了一口,轻声道:“别急。”

他少年之事阿双多少知道一些。

秦灼的姑姑是肃帝的淑妃,元和六年秦淑妃暴毙,秦文公入京启妹灵柩,亦薨逝京中。南秦无主,少公秦灼年幼,文公弟秦善兴兵篡权。自此,秦灼兄妹屡受迫害。后来秦灼坠马断足,为了保全胞妹、暗敛兵马,没少和诸侯王公曲意逢迎。

阿双最早是秦温吉的女侍。她记得一个黄昏,秦温吉学做糕点,非说要秦灼试毒。二人走到庭间,却不见人伺候,房门紧闭,整座宫室叫夕阳的尸臭浸泡。

她小声问:“少公或许不在?”

秦温吉略显烦躁:“他腿成这样,能跑哪去?”

就在这时,门开了。

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边理衣襟边走出来,他襟上黄雁烂成团泥。手里还掂着一顶四珠冠,其上东珠明亮,是难得的蓝珠。

秦灼少小多病,传闻东海蓝珠是暗神眼泪,有祛病之效。文公天下求取,终得四颗为长子做冠。

这是他祭祀时常戴的。

阿双的手被秦温吉攥得生疼,不由得望向那门。那扇门开着,黑洞洞的,鬼怪血口般,用不男不女的含混腔调喊着:来呀。

她那时太小,并不清楚什么事。只觉得一颗心当空抛下,极缓极缓地坠下去。

她刚想说什么,却被秦温吉利落打断:“在外头守着,有人来,打死他,算我的。”

秦温吉一个人进了门。

死寂。

在一段诡异的窒息后,室内炸响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她听见女孩发疯般放声痛哭:“我要宰了他!你放开我我要宰了他!我要宰了他!我要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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