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皇遗事(451)+番外
“王爷……”吕择兰头捶在阴影里,持住永王双手,浑身微抖着颤声叫他,往后膝行两步,对他叩了个头。
“他就是潮州甘棠,不是旁人。”
不是旁人……
“怎么可能!”永王紧紧抓住吕择兰双肩,迫使他与自己对视,厉声叫道,“君芳,你看着我、你看着我的眼睛!你要为了他背弃我吗?连你都要背弃我吗?你知不知道你为他遮掩我会落个什么罪名?吕君芳,你明不明白!”
皇帝厉声喝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长乐在旁轻声道:“三郎,吕郎和你可是情谊甚笃,他总不会为一个流落在外的南秦少公诬告你吧。”
她压根没给永王申辩的机会,盈盈拜倒在地,哽咽道:“儿自从回宫以来,一直对三郎礼让有加,不知是哪里得罪了三郎,竟要以通秦之罪来诬陷儿臣!儿与三郎虽非一母所出,但都是陛下血脉,从来只闻骨肉相残,不成想竟落到自己头上!”
她说落泪,当即哭得梨花带雨、不能自已,一副哀婉形容,当真是我见犹怜。皇帝目光柔和许多,叹口气:“春琴,去扶公主起来。”
娄春琴即代表圣心向背,皇帝态度已明。
永王失声叫道:“爹爹!”
皇帝也不瞧他,皱眉吩咐道:“宣旨。”
他旨意尚未出口,却被人突然打断。
“陛下。”
秦灼再度撩袍跪倒,稽首大拜。
“臣万死,举发永王谋逆事。”
第217章 七十四 巧舌
变故横生。
连长乐都微微讶然,目光往秦灼跟前晃去。
他又要玩什么把戏?
秦灼道:“陛下圣明,臣的确不是甘棠。”
长乐蛾眉微动,正要开口制止,已听秦灼叩首道:“臣的真实身份,是永王爷麾下的线人。臣入公主府之事,正是受永王爷指派。”
皇帝蹙额看向他,沉声问:“你既是永王的人,他又何故举发你?又何必多出这些弯绕,叫吕择兰为你假造身份?”
“因为臣窥破了永王私密,改邪归正,转投公主门下。”秦灼语气不疾不徐,“臣的文牒在入吕府拜谒前就由永王爷做好,永王爷提点臣,莫要择兰公知晓臣的真正身份。择兰公为人正直,定不许他行此险招。陛下试想,若非与择兰公极其亲密之人,又如何得知他与晁氏旧友相交之事,并又知晓此事定能打动择兰公为臣说项?若非吕公出面,公主会收下臣这样一个与永王府关系不清之人吗?”
见皇帝面露思索之意,秦灼继续道:“臣由择兰公引荐入公主府,公主遇臣甚厚,臣便从公主身边安插下来。”
永王急声叫道:“扯谎!爹爹,元和十四年他随长乐入宫,冲撞了臣的车马,臣还为此责骂了他。他若是臣的线人,臣又因何如此待他!”
“因为公主对臣起疑了。”秦灼说,“永王为安公主的心,才与臣商定,做下周瑜打黄盖的好戏。果不其然,公主疑虑尽散。不久之后,臣收到潜伏之后永王爷传达的第一个命令。”
“陛下将虎符托付公主,王爷命臣监守自盗,偷换虎符。”
他此语一出,永王浑身一竦,当即扑在地上,哀声叫道:“爹爹,臣不敢、臣万死不敢有此念头!”
秦灼径直说道:“臣心知窃取虎符等同谋逆,胆小畏死,不敢轻举妄动。王爷一直没有得到臣的消息,心中焦虑,故而驱遣了第二个人。”
“陛下圣鉴,定然记得不久前通缉的影卫‘昭阳’,化名阮道生。”秦灼说,“他的军籍为永王买卖,籍贯同臣一样,也确系永王所作,他正是王爷安插在禁卫中的线人。”
皇帝目色越发阴沉,秦灼声音却更加坦荡,“永王派阮道生来监视臣,确保虎符偷换得逞,但陛下所制匣子精巧,臣二人用尽心思也无法打开。阮道生便要向永王覆命,结果却窥破王爷派遣刘正英与京兆尹串谋、要待事成之后以虎符统兵造反的真相。阮道生慌忙逃走,被刘正英发觉,这便有了刘正英声称逃犯走脱、在街大肆搜捕,并与臣当街冲突。”
永王浑身颤栗,“欺君诽谤,当诛九族!你说本王要与京兆尹谋同造反,有什么证据!”
秦灼转头看他,“刘正英与京兆尹往来密切,有迹可循,难道也是臣能随意污蔑的吗?”
永王的确有意笼络大小京官,这事藏得不算严实,能查出来。
秦灼要做的就是偷换概念,用他私交京兆尹之事咬死他们合谋谋逆。永王谋逆之事自然没有证据,但只要能查出他二人私下来往,以皇帝之疑心,永王将无可辩驳。
秦灼望向皇帝,“永王心存大逆、意图危害社稷,正因此,臣与阮道生双双背离永王、向公主陈情。公主仁爱,体谅我二人为永王拿捏,宽宥前罪,又恐姐弟阋墙,对永王好意奉劝。永王假意奉承,公主便信以为真,以为永王迷途知返,为了天家亲情,没有向陛下举发他。臣揣测上意,陛下也定然奇怪,公主身为女儿,无法牵涉夺嫡之事,永王为何屡次对公主针锋相对?正是因为他意图窃取虎符之事为公主所知,公主虽不欲追究,但永王却已授人以柄,谋逆之事九死莫赎,他焉能不怕?”
“公主颇得陛下疼爱,又有驸马可依仗,永王不敢轻易对公主下手,便意图先除去臣与阮道生。臣为永王效力时,与刘正英颇有龃龉,永王便试图借刘正英之手将臣铲除。后来刘正英为淮南侯线人的消息暴露——陛下知道,淮南侯与那位南秦少公关系匪浅——永王当时被陛下禁足府中,再等不得,便欲施此一石二鸟之计,以臣为秦灼,以公主为私通南秦之人,奏请陛下,将公主与臣一力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