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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皇遗事(57)+番外

作者: 金牌芋头糕 阅读记录

李寒笑道:“正是,潮州营是陛下第一支亲军。也只有出身武将世家的许仲纪,能把荔城压一头。”

萧恒站起来,李寒便道:“一道旨意的事,陛下这么着急?”

萧恒笑道:“我不端锅子,你吃什么?把瓜子皮拾掇干净,茶也少吃些,你叫着要吃的羊肉。”

萧恒到底做了皇帝,万事更不必事必躬亲。李寒奇道:“秋内官呢?哎呀,这种事情,怎好劳动陛下。”

嘴上说着,自己是一动没动。

萧恒将暖锅端来,只道:“他去帮我送一样东西。”

***

二十一日,秦灼、段映蓝抵达青衣江,结青庐、筑婚府、布喜柬,邀诸侯来赴。

秦灼一下马车,芦花便吹了满眼。

他在清晨抵达江边,眼前正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芦花扑在裘上,秦灼从黑狐狸大氅下探出只手,将那洁白拈在掌心。

他一住脚,阿双也从车中下来,捧了药给他喝,边道:“大王的喜袍已经改好,带鈎妾也整理了,一会用了朝食,不如去试试。”

秦灼将空碗递给她,点了点头。

这孩子已足四月,月中便略有显身。还是有日早起,阿双服侍他穿衣,正系腰间玉带,发觉后道:“大王衣裳紧了,妾替大王松一松吧。”

秦灼当时略一怔愣,再吩咐时声音已如旧。

阿双刚要退下,忽听他叹道:“现在倒真像个不男不女的了。”

还不待阿双反应,他已挥手让她退下。

他虽要保这孩子,到底觉得难堪,当日郑永尚来请脉,他便旁敲侧击:“过几日成婚,我如今这样,到底不便宜。闻古有生绢束腹,想问问阿翁,可不可行?”

郑永尚略一沉吟:“大王大喜之日,有没有圆房打算?”

秦灼迅速道:“没有。”

郑永尚松口气:“那便好。这段宗主太过泼辣,加上宽衣解带、肌肤相亲,多少都能察觉。”

秦灼咳了几下,轻声道:“我省得。”

郑永尚端药给他,叹了一声:“既如此,臣劝大王莫行此险事。束腹一节,尤为不可。”

秦灼正搅着药,郑永尚便闻“叮”地一声,见秦灼骨节发白的手一停,只得苦口婆心道:

“大王已有两次见红,第二次……小殿下更是捡回的命。如今车马颠簸,也没有保养得宜,胎像并不稳妥。臣只能说,束腹两个时辰,大罗神仙也救不得。臣还要劝大王,去腰缚,少思虑,车马慢行。”

秦灼自从比猎之后便一直烧艾,郑永尚为求万全,又取艾灸。中脘xue位于脐上,灸此便要宽解上衣。行立时倒不明显,躺下便能看清腹部微微隆起个尖。

秦灼起初态度别扭,不问绝不开口,冷淡得倒像最初时候。还是郑永尚一日收了小艾柱,见他闭目,忍不住叹道:“大王既要保,何必如此嫌它?如今不过四月,往后月份见长,难道不过日子了?”

闻他此言,秦灼睁开眼,收拢衣襟道:“我并不是……”

郑永尚忽然问:“大王可还记得,甘夫人喜食荔枝?”

听他言及阿娘,秦灼便颔首,“我记得阿娘养着指甲,用剪子又慢,常支使阿耶去剥。阿娘陪我玩,阿耶得剥满满一盏。”

郑永尚道:“夫人年纪小,怀大王时不过十七岁。当时也不知道,还跟文公去郊外跑马。下马时跌了一跤,这才诊了出来。南秦热得早,四月就要穿夏衣。夫人贪凉,一开始也不当回事,文公管得她严,她便趁文公夏祭,吃了一盏冰镇荔枝膏。”

他看一眼秦灼,“跟大王前些日馋冰差不多。”

秦灼心虚,也无从争辩,听他继续道:“结果夫人当夜腹痛见红,吓得大哭。大王的确差点滑掉,臣连落胞衣的汤药都熬好了。夫人却割破手指,供灯于光明神像前,祝祷说:'如果你不怨恨我,请不要断了我们母子缘分。我也是第一次做阿娘,有些事,我的确不知道。但我和你阿耶,对你的到来,我们是诚心盼望。’”

“结果如何,大王也知道了。天明后,夫人胎像竟已转稳。大王出生后,夫人长久不食荔枝。”

话至此处,郑永尚长叹一声:“小孩子最有灵性。大王是它的阿耶,您若如此嫌它,它觉着了,要伤心。臣实话讲,大王上次已伤了根本,能保下,是小殿下舍不得您。它若决意要去,臣就是扁鹊再世,也留不住了。”

秦灼一时沉默,半晌,轻轻笑道:“我早前虽那样说,但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没觉得它是孽障。”

他抬起头。马车挂着竹帘,将帘外万丈阳光织成金弦,细密地割了一脸。

“它是光明神给我的恩赐。”

当夜,阿双熬好汤药给他,便要退下,还未踏出车门,便听身后一声碗碎,吓得浑身汗毛一跳。

身后,汤药洒了一地,秦灼一手撑榻,一手扶在腹上,脸上神色古怪,低声叫她:“阿双。”

“它像是……会动了。”

第28章 二十四藏青

秦灼坐在原处,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敢动。在他以为是错觉的时候,感觉腹中又轻轻蠕动一下。

很微弱,但很真实。

秦灼前所未有地产生一种实感,这不是一个瘤子或者怪病,这真的是一个孩子。一条生命。一颗果实。

不管他愿不愿意接不接受,它就在这里。他要用身体结出来,用血肉滋养出来。

用期盼迎接它的到来。

阿双站在不远处,不知做什么表情,终究笑一笑,两大颗泪珠啪嗒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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