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皇遗事(688)+番外
他身边,是石侯的堂兄长史石守诚,从前在城内做玩艺买卖,如今也应征入营。石守诚面露担忧,“你手腕还没好,强要跟去英州,就怕落下病根。”
“我不怕。”吕志鸿恶狠狠说,“我就没怕过什么!”
石守诚看向他手腕,不忍道:“那女人下手也太狠了。”
“技不如人,我认。”吕志鸿吃口酒,“但人在河边,别想不湿鞋!”
“她现在得将军青眼,又有这般手段,你要整她,难!”石守诚叹口气,“这位不是个消停的,现在又出了这种风声……”
吕志鸿问:“什么风声?”
“你没听说?”石守诚面色阴沉,“有人造谣……说将军不是建安。”
吕志鸿脸色一下子变了,腾地站起来。
“没听说过。”他把酒葫芦塞回腰间,“时辰不早了,我回去上药。”
他大步离去,留下众人不明所以。剩下几个小子都是新入营的军属,不明所以道:“咋这么大气性。”
石守诚笑道:“他伤了手,多少心里难受,不和他计较。”
一个抱头盔的小兵道:“要我说,不是又怎么样,将军对咱们潮州的大恩大德几个建安侯抵得上?就算是公子檀,也没显灵帮咱们守城不是?要是为几句莫须有的话猜忌将军,那叫没有良心!”
另一个磨小剑的年轻士兵也道:“就是,军师早就说清楚了,新营那群人就是来给咱们帮忙的。咱们是手足兄弟,和他们就是卖货买货。就是孩子们打架,爹娘也得先训自家的几句呢。”
他的同伴整理好头盔,重新戴在脑袋上,“而且人家的确本事出众,和咱们一块打英州那叫如虎添翼。虽然闹得不大痛快,将军也秉公处理了。石大哥,我要是有人家那身本事,将军肯定也高看我呢!咱们千万别再传这话了,虽则就是个笑话,但真进了将军耳朵里,该有多寒心!”
石守诚挨个拍拍他们脑瓜,笑起来,“好,大夥都这么想,咱们此战必胜!”
***
一般来说,当夜但凡胡闹一场,秦灼第二天定然赖床。这天他却比萧恒醒得都早。
萧恒睁眼时,秦灼正披衣起身,一只脚踏进鞋里,听出他鼻息变化,扭头问:“醒了?天还早呢。”
萧恒拉住他的手,从床上翻坐起来,看向窗外,仍是漆黑一片,约莫刚过寅时。他问秦灼:“没睡好吗?还是我……”
秦灼笑着接道:“还是你太厉害了。”
萧恒也笑笑,有些腼腆。
秦灼捏了捏他的虎口,抽出手点燃灯台,又拿玉簪挽好头发,吩咐道:“你去梳洗,我再点一遍行李。馎饦不顶事,昨天有叫他们卤好的肉,热一热夹馍吃成么?”
“成。”萧恒看着他,“你再睡一会,我自己收拾就好。”
“少来。”秦灼已经取了牙粉和刷牙子来,拍到他怀里,“若不是睡在我屋里,哪个闲来管你。”
他瞟见萧恒神色,跳开一步,指着萧恒欲迈上前的脚步道:“没盥漱不准亲我!快去。”
虽如此说,但出城路上他仍是给萧恒亲了。昨晚弄得他有些恼,今早这吻也就吻得半推半就,不想显得太主动。但最后萧恒离开他脸时他唇舌才堪堪收回来,分别在即,也舍不得使性子。
远远已经望见潮州军旗,秦灼抬手摸了摸他新冒的胡茬,懊恼道:“忘记刮一刮。”
萧恒笑:“去了也顾不得了。”
秦灼便顺着下巴摸到他的脸颊,“等到了路上,还是喊师兄去找你。他在你身边我放心。”
萧恒念及岑知简孤身在华州,便应道:“我看看。”
“你看什么看?”秦灼又着恼,“告诉你就听着。他若是跑来了,不准撵人回去。”
萧恒笑道:“好。”
“你也会说个好呀,早说好不就了了。”元袍挨在云追身边,秦灼的腿也挨着萧恒的。即将到人前,他抖了抖缰绳,和萧恒欲盖弥彰地分开点距离。
角声吹响前,秦灼难得抽出点心思惦记了一下远在华州的那两位。
不知道他们那边怎么样了。梅道然若赶去英州,不知来不来得及?
秦灼的确不知道,在萧恒开拔后的第十日,梅道然将人送回岑府,又三日,一场搜索影子的风波降临在灵堂每个人身上。
岑知简对面,刺史岑渊指向他身后。
脚步声响起。
那人走到身前时,岑知简只是愕然。
岑松岩也是错愕不已,“不可冒犯!广涵,这是长安的吕择兰吕长公。吕公权达中枢,是你婶母的兄长!”
“在下要问的正是这个兄长。”岑渊道,“吕长公入华之后,在下便收到检举,说吕公有操控影子之嫌。随信还附送几张兵器图纸,均有吕长公落款私印为证。”
他说着,从袖中展开几张泛黄图纸,“这几件兵器式样,在元和十五年影子与朝廷交锋后便记录在册,专为逆党的异人之身打造。而吕公这些手稿创制的时间,只怕要到元和初年,先帝践祚不久的时候。”
岑渊递给他,“吕长公,这难道不是你的手笔?”
岑知简立在他面前,身体微微颤抖。
吕择兰雅擅工笔,字以行楷为长,岑知简少时曾习过他的书画。
这的确出于吕择兰之手。
岑知简听到自己嗓子沙哑地振动:“舅父,这是怎么回事?”
“此物确系我作。”吕择兰道,“不过所作已有多年,也早已遗佚。为什么会和影子的兵器同制,我不清楚。”
岑渊只觉可笑,“吕公的意思是,影子探听到你作此兵器稿,然后专门偷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