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皇遗事(73)+番外
秦灼摸了摸他额上青筋,“你难受着。”
萧恒神色没大变化,给他穿好大氅,见一边案上停着只冷茶壶,他也就拎过来,对着灌了几口凉茶。
他坐远一些,鼻息忽轻忽重。过一阵才转过头,拇指慢慢擦干秦灼嘴唇水迹,额头抵住额头,连睫毛都在颤抖。
萧恒说:“别再叫我心里难受就行了。”
***
紫宸殿那边宴席还摆着。天子既去,仍是李寒坐镇。
李寒拖了会时辰,等萧恒回来,他估摸着宴也该散。毕竟人家都拖家带口,不比他好潇洒光棍一条。
两仪殿已给他打扫出来,萧恒本预备今夜留他和梅道然吃饺子,李寒连馅都挑好了,韭黄羊肉。可好,秦灼回来。
李寒想,是好,有了大君,夥□□细得翻番。只是不吃羊肉,大憾。
这会萧恒正从后殿进来,神色自若,全无离去时的焦急不能自持。李寒位子最近天子,隐约听见搬动香炉、软垫等物的声响,又闻见一股淡艾味,也就知道是谁到了。
他看热闹似的等着萧恒散宴,心里也明白:今天这兵权释不了了。
秦灼回京,先不论范汝晖之前是否得信,今日望仙门闹得沸沸扬扬,他聋了也能知道。魏公已灭,如今夺他的兵权,等同要他的命。
范汝晖按兵望仙门,与其说是意图谋反,不如说是试探。
他和萧恒都是聪明人,秦灼一回来,今日便不是起干戈的时候。一个是多了敌对,一个是生了软肋。
没人料到,秦灼居然会回来。
不多时,萧恒举杯立起,李寒会意,当即率众臣工同敬天子酒。此酒一过,萧恒便将宴席散了。
有家有口,归心似箭啊。
待众人出殿,秋童赶到李寒身边,低声道:“陛下说了,今儿家里人全,请大相留下来吃饺子。”
李寒问:“两仪殿?”
秋童笑道:“甘露殿。”
李寒往殿外一看,黄天连白云,斜阳边远山隐现,一簇琉璃峰。
他若有所思地摇摇手,“小别胜新婚,臣不敢讨嫌。”
第36章 三十二余波
秦灼一路奔波,虽不至于蓬头垢面,到底也风尘仆仆。进宫安顿后,便将靴子一踢,一伸懒腰喊道:“萧重光,我要洗澡。”
萧恒跟在其后,拿了自己一双软履给他趿上,“穿鞋,地上凉。”
他还没来得及问,阿双忙阻拦道:“郑翁专门交待了,这几日不叫沐浴的。”
“连着跑了几天,这一身味儿。”秦灼正脱着外袍,闻言有些烦躁,“多少能洗头吧。”
阿双笑道:“妾这就烧水来。”
萧恒正将他靴子拾起来,摆在榻边,“姑娘去歇息吧,我来。”
秦灼双臂撑着坐在榻上,拿眼睛看萧恒,故意放柔声音:“岂敢劳烦陛下侍奉巾栉。”
萧恒将他外袍接在臂弯,在衣架上挂好,只道:“你先休息,我烧水去。”
阿双瞧瞧这个,瞧瞧那个,便蹑步退出去。
热水一会便烧进来。萧恒在一旁支了铜盆,挂好手巾,又摆开木槿叶、茶枯之类,试过水温后从榻边坐下,道:“别弯腰,躺着吧,躺我腿上。”
秦灼也不推脱,闭上眼仰在他怀里。
萧恒双手生着茧子,摸在脸上微微糙痛,但按在头皮上却正正好。水温热,手温热,他整个泥人般,几乎要化在这淙淙的温暖里,四肢百骸轻飘飘地,不由舒服地喟叹一声。
水声动着,萧恒的笑声从头顶低低响起:“这么得劲?”
秦灼掀开眼皮。
灯火淡黄着,一团温暖的金月般,将萧恒五官线条都柔和了。他静静瞧了一会,忽然抬手摸萧恒的脸,手指来回从嘴唇上摩挲,轻轻吐出口气,说:“和叫你做一场差不多。”
他一惬意就好嘴里调弄,萧恒定定注视他,手指仍插在他发间,俯身去吻他的嘴唇。只一触,秦灼一条舌。头便早有预谋般滑进去。鼻息交接时,秦灼胸口剧烈起伏着,双手搂紧他的后颈。
萧恒忽然放开他,从下唇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他们额头抵着额头鼻子压着鼻子,秦灼睫毛都要扫到萧恒脸上,他也就这么看见,萧恒眼底突然点起两簇黑色火焰,唰地一亮,继而暗自无声燃烧。
秦灼仰头去够他嘴唇,用气声问:“弄吗?”
萧恒不说话,把腰直起来,取过手巾擦了擦手。
秦灼轻轻吸了口气。
带茧子的手滑。进衣里,秦灼脚趾已经绷。紧起来。他把脸扭过去,贴在萧恒衣襟上,整个人轻微打颤。等那双手再往下,秦灼低叫一声,再睁眼,目光已有些涣散。
萧恒却不再理他,将衣襟给他合好,取了茶枯粉泡在水里,照旧给他洗头。嘴里说:“别闹,一会水凉了。”
秦灼轻轻掴了他脸颊一下,重新把眼闭上。
二人相对静默片刻,他忽然说:“我杀了朱云基。”
萧恒声音没什么变化,“我知道。”
“我还杀了他老婆、儿子和兄弟,我灭了他满门。”
萧恒点点头,“我知道。”
秦灼眼睛轻轻睁开,没有看他,从牙关间吸了口气,才张了张嘴,解释道:“他从前……作践过我,我要他死。”
萧恒道:“以直报怨,没有错处。”
秦灼抬起眼瞧他,说:“我给你惹麻烦了。”
萧恒将他头部轻轻托起,边拿手巾给他擦头发,轻声道:“在秋狝之后,我就有了一个计画。”
“过不了多久,朱云基就会暴毙。”萧恒一字一句道,“我会亲手柄他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