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辱的阴郁皇子登基了(120)
谢明夷只能循着记忆,摸黑走向偏殿。
他带着穆钎珩走进去,在黑暗中,听到一道微弱的呼吸声。
谢明夷心头一喜,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手指悄悄往下探,一下便摸住了十五皇子的手。
小婴儿醒着,很安静地不哭不闹,只是紧紧抓住谢明夷的手指,仿佛与他心有灵犀。
谢明夷的心头传来一阵阵酸楚,他不知是该庆幸自己赌对了,还是该悲哀——他是谢书藜的亲弟弟,所以他知道,谢书藜不会再管任何人。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带十五皇子走。
这般想着,谢明夷便将十五皇子包裹好,抱在了怀里。
偏殿很静,连炭盆都熄灭了,此刻冷如冰窖。
要么是没人来得及管十五皇子,要么是故意放任他自生自灭。
明眼人都知道,绝对是后者。
——而且极有可能是谢书藜亲自嘱咐的。
婴儿靠在谢明夷怀里,便亲昵地蹭了蹭舅舅的胸膛,表现得十分依赖。
谢明夷的心倏忽一软,恨不能倾尽一切去保护这个孩子。
就算是为了谢书藜,他最爱的姐姐,不必下半辈子都背负着一个孩童的性命。
“此处不宜久留。”
穆钎珩轻声道。
谢明夷点点头,将十五皇子抱好,便低着头走出去。
刚刚走出殿门,一道沉稳的脚步却逐渐逼近。
谢明夷紧张起来,穆钎珩将他护在身后,手摸上了腰间的剑柄。
那人慢慢走到他们身前,却并未有下一步动作。
借着月色,谢明夷认出了她:“紫鸠姑姑?”
紫鸠突然跪下了,声音有些颤抖:“国舅爷,还好你来了。”
谢明夷的眼圈泛红,他还抱着十五皇子,腾不出手去扶紫鸠,穆钎珩便抢先一步,帮他将紫鸠扶起。
紫鸠却谢绝了他,只是跪着,哽咽道:“国舅爷,请听奴婢几句话。”
她穿得很单薄,头发也披散着,仿佛是湖中的浮萍一片,随时都可以漂走。
“娘娘她犯了大错。”
“什么?”谢明夷的心一下便跌倒了谷底。
他忽然不想听下去了。
紫鸠向来沉稳,做什么事都能完美无缺,对谢书藜更是忠心不二,此刻却跪在地上,说娘娘犯了错。
她这样说,必然不是几个时辰前在殿内发生的一切。
谢明夷有预感,接下来,紫鸠要揭露一个惊天的秘密。
可是真到了眼前,他又很想逃避。
就算是事实,他也会生出一种是别人在搬弄是非、在诋毁谢书藜的感觉来。
谢明夷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有些踌躇。
紫鸠痛苦地闭上眼,道:“国舅爷,奴婢知道,接下来的话会对您很残忍,可奴婢就算是为了娘娘,也不得不告诉您,十五皇子他……”
“他并非娘娘与皇上亲生!他是奴婢以一百金的价格,在勾栏瓦舍的妇人手里,抱回来的。”
瞬间,晴天霹雳。
谢明夷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响,眼前更是阵阵发黑。
“你说什么……”他有些站不稳。
紫鸠哭着道:“因为娘娘不愿,所以她与皇上并未有过夫妻之实,她与九皇子联手,将皇上毒得半死,变相控制了皇上,买下这孩子,也是为了能有朝一日栽赃给太子,可今日变故一出,这些筹谋便都多余了!”
“这孩子成了一个弃子,本就中了奇毒,危在旦夕,奴婢知道,国舅爷心地善良,一直在为他悄悄医治,所以之前国舅爷把他抱走,又几次三番地为他上药,奴婢都没有阻拦,还想方设法地支开旁的宫人。”
“国舅爷的所作所为,奴婢全都看在眼里。娘娘从入宫开始,就为离宫做准备,期间牵扯的太多了,奴婢身处其中,也麻木不堪,直到这个孩子出现,奴婢第一次有了这样的念头:娘娘她,是否不该一错再错下去?”
紫鸠已经泣不成声。
“娘娘她,将来有一天,哪怕有一刻……万一觉得自己错了,想到死去的无辜孩童,该是多么自责痛苦?”
谢明夷的心一片一片碎了,他以为已经接受了谢书藜骗他,却没想到谎言之下,竟还隐藏着更大的谎言。
“所以,奴婢求您,把这个孩子带走吧,让他活下去,减轻娘娘的罪孽,让娘娘不必在阴曹地府被鬼差折磨……”
紫鸠抖着身子哭喊。
谢明夷合上眼睛,遮掩住无尽的悲伤。
眼泪掉在十五皇子的脸上,小小的孩童便挥舞着小手,就像是要为他擦去眼泪。
“我答应你。”
他颤抖着,应下承诺。
穆钎珩将紫鸠扶了起来。
紫鸠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道:“穆少将军,你也长这么大了,当年在江南的时候,你总来找国舅爷玩,我还见过你呢。”
穆钎珩顿了顿。
紫鸠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便解释道:“少将军对我没有印象吧?当年我并不叫这个名字,这是娘娘在入宫后为我改的,曾经我叫阿兰,兰花的兰,娘娘说,孤兰生幽园,适合我。”
“阿兰……”谢明夷的眼前一阵阵模糊,泪珠覆盖住眼眶,心脏一阵阵抽痛。
记忆里,“阿兰”是随着谢书藜的生母李氏来到谢府的,那时的她怯懦又胆小,看人从来不敢抬眼。
李氏去世后,谢书藜便将“阿兰”收作了自己的贴身丫鬟,之后便带入了宫。
那个卑微的少女“阿兰”与掌管毓庆宫大小事务、八面玲珑的紫鸠慢慢重合,给人一种极不真切的感觉。
乌云渐渐遮蔽住月亮,紫鸠的脸也陷入了阴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