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消(12)
她忽觉不对,忙侧首看去。
面容清俊的男子正站她周旁,着罩袍披甲,腰佩短刀,长身玉立,正眼角含笑地看着她:“别来无恙,长公主。”
容珞微微惊诧,三皇子齐王万俟穆,随光崇帝御驾亲征北方,此次凯旋也一并回京了,他的母亲是太后的侄女。
她带着帷帽都被他认了出来,真是好眼力。
他们应该四年未见了吧。
收起神色,容珞道:“齐王殿下,你…你怎么在这里。”
齐王解释:“上元节期间,武侯铺人手不够,就带了两个营巡逻维持治安,见长公主在此,便过来与你寒暄。”
容珞说:“原来如此,真是辛苦了。”
齐王一笑,对着那远去吵闹的夫妇,再次说起:“前日巡逻就张娘子在教训她夫君了。”
言罢,他回眸瞧容珞,正手捧着糖酥,几年未见她似乎愈发姝丽可人。
齐王说:“听闻小姑姑前些日子染风寒,病了半个月还未转好,庆功皇宴上都未见到人。”
他同太子不同,总是叫她小姑姑。
容珞眼中闪过一抹闪躲,好在来时,没妆点较红的口脂,她道:“上元节难得的庆事,哪怕病身也实在不想错过,趁着有点精气神便过来逛逛。”
迎面吹来的清风,吹动她的身前一缕发丝。
齐王关怀道:“如此是好,但莫吹凉了,找个茶肆歇歇。”
容珞眉目微顿:“齐王不是尚有公务在身,巡防京市。”
齐王:“我无妨,自有副将带着人巡逻。”
照莹轻轻开了口,“龙凤楼的燃灯会正盛,再晚些就赶不上了。”
京城龙凤楼,为天下第一楼。
极至的豪奢放逸,每年的上元燃灯会璀璨盛大,堪称一绝。
照莹心里嘀咕:齐王殿下真是的,几年过去,还是同以前一样,就爱拉着她家主子说个没完。
齐王才反应过来,改口道:“说得是,龙凤楼灯会不可错过,正好那边差人巡防,我便随小姑姑一起。”
容珞张了张口,找不到理由拒绝便应了下来。
光崇帝的皇子不算多,仅四位皇子,年龄相仿的便是只有东宫的太子和齐王。
齐王随光崇帝御驾亲征,立下战功,陛下没那么容易让他回封地就藩。
锦华长街一路行来,齐王时有攀谈,容珞对他的叙旧没什么兴趣,而是对街坊商铺里的各式新鲜物目不转睛。
容珞给照莹钱唤她过去买,齐王总抢着付钱,奈何抢不过他,置办的好几样东西,她都没怎么花钱,有些难为情。
熙熙攘攘,人群来往。
容珞脱去帷帽,指间捏着刚买的青白岫玉,对着灯火细看,晶莹剔透,雕琢的松中鹤纹样。
唯有这样物饰,她自己花的钱。
不知不觉已来到虹桥。
照莹见她举着看岫玉坠,在旁道:“主子,注意看路啊。”
齐王跟行,身上的佩刀走起来嗒嗒的响。
他说:“我府上许多比这成色好的玉,都是陛下赐的,改日我送小姑姑几枚。”
“才不要。”
容珞认真拒绝,喃喃道:“我喜欢我这个。”
在灯火下,岫玉微微闪动,透过圆环中间,高高楼台之上,望见熟悉的男人身影。
忙放下岫玉坠。
龙凤楼高层,太子着玄金衣袍,伏身倚着精致的扶揽,俊颜幽沉,眼眸似乎直直地看着虹桥上和齐王同行的她。
“虹桥河畔,许多人放荷灯求姻缘,小姑姑可想写个祝愿。”
齐王的话语忽插进来。
容珞脚步微乱,险些摔倒,齐王伸手扶她站稳,二人因此便靠近了些,她的心却突突的,背身拉开距离,被呛到轻咳掩面。
齐王问:“若身弱得厉害,我派人送小姑姑回清和园休息。”
容珞摇头,平复气息:“我…我没事。”
暗自回望高楼,可扶揽上空无一人,她轻轻恍惚,或许是她看错。
龙凤楼繁荣兴旺,入座皆是达官贵人,没有预订雅间,是不能随便入场。
容珞
是突然有来此看灯的想法的,龙凤楼上元节七日的雅间应是在半个月前就已订满。
偌大虹桥,视野宽阔,所以她只想在虹桥处赏燃灯便可。
她看一眼虹桥上放河灯的民众,大多皆是成双入对,是来求姻缘长久的有情人,恩爱得紧。
容珞身边跟着个齐王,左思右想,还是从虹桥上退下来,她将手里的兔子灯攥了攥。
齐王见她没有放河灯的意思,不好勉强。
能见到小姑姑便已是欢心,他在漠北的四年,忍不住给她写信,不知为何她一字未回。
齐王一路上斟酌言辞想问一问,但实在是没勇气。
二人走到龙凤楼门口,齐王打算进去看看。
被龙凤楼小厮拦说:“客已满座,宾客还是等来年的灯节再来吧。”
齐王对小厮的话置若罔闻,将自己的腰牌扔给了他,谁知小厮看了几眼后,还是把腰牌退回来。
小厮歉意道:“没有预订实在不行,齐王殿下,客已满座,龙凤楼的规矩您一向是知道,您就别为难我们了。”
满了就是满了,龙凤楼不得以任何理由赶已入座的客人离开,这是龙凤楼的规矩,年年都如此。
齐王有些懊恼,容珞本就没有进龙凤楼的想法,况且她好像看到太子,心有余悸,于是想拦着齐王说算罢。
齐王感到丢了面,自己的身份竟不好使,便让护卫赶紧去给他找人拿个入座的请函。
正这时,身材有些圆胖的李德沛来到楼门前,赏了小厮两锭银子,斥责:“齐王殿下和长公主你都敢拦,真是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