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消(148)
容珞念着儿子们,照莹笑着说:“好着呢,奶娘和嬷嬷都经验老道,皇后娘娘前日还来看望小皇孙们。”
东宫里里外外严明,不用太担心。
良安郡离京城不远,就算有什么事,回去也方便。
万俟重知道容珞想游玩,特意挑了个暖阳日带她走走,顺便到乡间视察民生和水利。
等到时日差不多,启程去下个府县。
安住在县镇驿馆,太子白日在外行公务,下午便会回来。
近几日在通惠河,查堤坝。
以免来年泛洪涝,再次淹百姓良田。
不过听旁人说工部修得不错,平阳侯号说是十年内没有决堤的可能。
天寒渐甚,暖阳才几日。
再次落雨,还夹着冰霜,刮起的冷风就像刀锋似的喇人。
太子外归时的大氅沁着霜,容珞常在院前等他,回屋让照莹把氅衣烘干些,以免他第二日出门穿戴。
太子虽位高权重,养尊处优,但许多政务常亲力亲为,因而最得民心和声望。
这日,天阴沉沉的。
望着屋檐外的寒雨,容珞隐隐有些不安定,算着太子该回来的时间,便拿了两把纸伞外出接应。
连绵落雨,通惠河河水上涨。
今年的雨水充沛,常有水患,良安郡的河道衙门每到涨水时常来探查。
高丘之上,随行的亲卫为太子撑着伞,他手中的水利图纸染了些细雨。
望向高砌严防的堤岸,不是汛水期,显得风平浪静。
河道衙门的官员正讲诉着这一带的堤岸水况和今年水淹的乡镇情况,救济粮已经发放了。
“来年汛水期,定不会出什么差错。”
太子殿下收起图纸,扔给书吏。
河道的附近湿寒,大风吹得厉害,让官员散了后,回到马车里。
回去的路上,寒雨愈下愈大。
豆大的雨珠转变为了冰碴子,重重砸在车顶,剧烈的响动。
流金坐在车前,被冰雹打到手臂。
连忙抖抖衣袖,往里说:“太子殿下,好大的冰雹,得个地方避一避了。”
话这般说完,便命马夫把车赶往长亭暂躲。
风霜交加,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转眼之间,一行持刀的黑衣人拦路,把车身前后围住。
流金喊道:“有刺客!”
林木稀疏,寒风凛冽。
他身为东宫皇太子,多的是人想取之性命,更何况此刻亲卫不多。
车厢之内,太子的身形倚靠凭几,若有所思地抚触着眉心,似乎并没受到影响。
打斗和落冰的声音,此起彼伏。
长道间漫起浓烈的血腥味,冷风一吹,倒地的黑衣人血色凝固。
……
县镇村落,愈发下大的冰雹如同石块一般,从天而降砸得房屋的瓦片零碎,很多草屋人家都遭不住这样的冰雪。
容珞带着照莹在八角亭下暂时躲避。
亭檐声声叮零,放在一旁的纸伞已被打穿,残破不已。
照莹心惊胆战道:“这可怎么回去。”
还是头一回遇到如此大的冰雹雨。
容珞则坐在石凳上,瞧着满地的冰雹,寒风吹得她鼻尖发红,“只能等等了。”
这一等便是天色渐晚。
冰雹化为了雨雪,更显萧寒。
等到回驿馆,远远便望见官兵冒雨迁移馆中人员,尚不清楚情况。
李德沛望见容珞安然,忙把她离驿馆远远的,不停说道:“娘娘诶,奴才寻了您半个多时辰,快急死奴才了。”
众人满身的潮湿,容珞询问李德沛得知是小镇傍山而建,听闻已有多处山体滑坡。
“太子殿下呢。”
李德沛摇首,尚不得消息。
没等怎么说话,传来轰隆隆的动静,地面微震,雨雪冲刷而下的泥石山土如同海浪。
容珞被亲卫护着远远避退,转瞬之间,驿馆的一半被泥石掩埋,惊险万分。
雨水落在面颊上,尤为冰凉。
容珞怔怔望着眼前一幕,亲卫忙说:“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紧寻高处避害。”
李德沛便把容珞搀扶上马车,冒着雪雨启程远离。
她坐在车厢内,斗篷潮湿。
捧的手炉已凉,指尖微微发颤。
忽然,滚落的山石惊了马匹。
马车猛烈地摇晃,容珞忙扶住车窗,才堪堪稳住身形。
接踵而来的泥石撞击车轱辘,旋即马车轰然倾倒,一阵天翻地覆。
容珞不受控地撞上车框,当即头晕目眩的疼痛,随之失去意识。
……
等到容珞从昏迷中转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辆陌生的车厢,正在行驶中。
她浑浑噩噩,头疼不已。
轻抚着额首,才发现平阳侯近在眼前,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他神色紧张,似想过来搀扶,望见容珞慌乱无措,拘于礼节坐回了原位。
程孟眠道:“这是我侯府的马车,你不必惊慌,已经离开泥石地带了。”
车厢内点着一盏明灯,烛光摇曳。
容珞在额首处摸到一层纱布,隐隐疼痛,思考只会让她更加头疼。
“别动。”
程孟眠紧锁着眉眼,说道:“你额上有撞伤,刚包扎好药物。”
容珞喃喃道:“我怎么在这。”
程孟眠解释:“你们的马车被泥石撞翻,正好…我在归禾镇。”
他打量着她的神色,哪有什么正好,是担忧于此,心慌意急地寻过来的。
她问:“太子殿下呢。”
程孟眠说:“应当在赶回归禾镇的路上,我已派人去告知殿下。”
容珞低垂浓睫,面色苍白。
她寒得打了轻嚏,衣裳已被湿透,指尖的凉意仿佛能冻结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