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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长夏(136)

王焕和刘夫人能吃,但没钱。

窈窈闻言,笑道:“我有钱,可否让我找人刊印?”

刘夫人大喜,王焕致力于把每一种好吃的法子,传向天南海北,可惜创业未半,折在吃的上了。

她忙笑呵呵道:“夫人不必客气,当然是可以的!等等,我这就去告诉夫君,想必他也能高兴得蹦起来!”

窈窈想,他那么胖,要蹦起来不容易啊……

她轻敲了下自己脑袋,怎么能这么想,这话倒像是姐姐会说的。

对了,窈窈扶着腰起身,想和刘夫人说,除了这本书,王焕还写了一本如何分辨食物霉变的书,她觉得也得刊印。

因为她在并州的时候,就发现很多人喜欢吃绿了、长毛的食物,得改改这陋习。

正想着,她走出屋子,就听刘夫人大惊:“屠城?这,这是为什么啊!”

刘夫人的婢子又说:“听说……杜副将和大谢夫人掉崖死了,将军震怒,范先生实在没办法,来找大人,看看能不能劝下将军。”

刘夫人:“好、好,快让阿焕去阻止!”

她二人正说着,只听“砰”的一声,连忙回过头,窈窈额角落着冷汗。

刘夫人:“夫人!”

窈窈方才险些晕了,动静是她扶住门框发出来的,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找回主心骨:“你们刚刚,说什么?杜副将和大谢夫人,死了?”

刘夫人不敢答,忙让婢子:“去请大夫!”

窈窈深深吸一口气,她安抚地摸摸肚子,心里已然明白不是自己听错,她道:“不用了。李缮要屠城?”

刘夫人知道瞒不住,大叹:“是。”

窈窈冷静下来,道:“备马。”

……

这一夜,那么漫长,南郑家家户户,都发出低声哭泣,他们听说了,李缮要屠城。

有人想要求生逃走,但是很快被守着的李家军逮到,扔回城内。

李缮在军医大帐里,看着辛植。

军医道:“副将发热了,就看能不能挺过去,若不能……”

军医不敢说了,因为李缮的脸色黑得可以滴墨汁,他握了握辛植的手掌,低声道:“别死。”

辛植惨白着脸紧闭眼睛,没有回应。

李缮离开军医大帐,回到自己的营帐,范占先头上绑着透血的绷带,与一众幕僚,正在门口等他:“将军!”

李缮略过他们,径直走到帐内。

他大马金刀,端坐在屋中,一手撑着太阳穴,合上眼眸。

很累,他多久没睡了?三天,还是四天?但是不困,一闭上眼,他就看到了辛植浑身是血,看到了悬崖边的痕迹。

也看到了跪在祖父尸体身边,麻木的自己。

当时他的身边,其实有辛植、杜鸣,大家都是少年模样,辛植几次想开口劝他节哀,但都被杜鸣拦下。

那一年祖父死得那天,李缮躺在营帐,没有去领口粮。

因为祖父死了,再没有人能掰半个饼给他,父亲还在因祖父的死奔忙,而他,什么都做不了,连留下祖父的衣物,都做不到。

杜鸣却掰了半个饼,放在他身边。

李缮愣了愣,辛植在旁边咽口水:“李哥要是不吃,那,那小的吃啦?”

这个画面,也逐渐模糊了。

李缮一手死死按着太阳穴,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反复说着——如果没有轻信世家,就算李敬籍是诚心联姻,他也不信,那就不会有现在。

不会让辛植差点送命,让杜鸣……死无全尸。

李缮的呼吸骤地发重。

这一夜,也那么短。这么一会儿,天就亮了,晨曦照在城墙上还没干涸的血,整座南郑,陷入深深的压抑之中。

李缮睁眼,看着阳光,他道:“来人,传令。”

“屠城!”

营帐内,范占先顾不得了,冲进来率先跪下:“将军,不可啊!南郑百姓有恨,也是被奸人误导,况且南郑足有五万人口,若屠城了,益州定会派兵围剿我们!”

李缮嗤嗤笑着,他声音冷淡,道:“先生,杀了这五万人,也不能平我的怒火。”

范占先从他被恨意蒙蔽的双眼里,看到一丝杀意。

李缮需要的只是个谋士,而不是管他的人,他再劝下去,李缮真的会对自己动杀心。

但他也说过,自己会死谏,范占先不怕死,他更怕当年那个抗命闯进上党救民的少年,去屠了一座城!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低头,叩首:“请将军赐死。”

李缮挥挥手,让人把范占先拉下去:“范先生累了,让他好好歇息。”

依然没有收回成命。

范占先心生绝望。

李缮转过身,盯着营帐墙壁挂着的弓箭,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别来扰我。”

话音刚落,“哗”的一声,是帘布又被撩起,外头吹来一阵风,李缮侧眸,厉声道:“我说过谁也别……”

他话语未完,忽的卡在喉咙里。

他深黑的瞳孔里,映照着扶着腰肢的倩影,窈窈身着一身湖绿孔雀纹云锦大袖襦衫,腰系月白卷云纹蔽膝,腹部凸起来。

她身后带着一缕暖色的清辉,眼中清澈明亮,面容娇艳,乌发梳成流苏髻,斜插累丝金步摇,初阳照在步摇上,轻轻一闪,亮得李缮不由眯起眼。

他控制不住脚步,赶紧走近了瞧她,抚摸她微凉的面颊:“我没看错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窈窈拿下他抚自己的手。

直到此时,李缮才发觉他手上的血迹还没洗干净,他浑身脏兮兮的,三日没洗过身子,口很干,嘴唇皲裂,肚子也饿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