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窈埋在姐姐怀里,正对着姐姐的肚子,她回忆起当日,谢姝意气风发,在薛家过得十分顺心,心中就发酸。
谢姝在妹妹面前,自然没有贵女的自持,说:“从此往后,我只当没有薛屏这个人,他实在下贱。”
窈窈替姐姐不平,说:“他是个混账。”
谢姝笑了:“对,混账!”
窈窈又要起身,又被谢姝按了回去,她这才发觉不对,谢姝把她头发都弄乱了!
偏偏谢姝还不罢手,一直揉着,窈窈抱着脑袋,求饶:“姐姐快别弄啦!”
谢姝:“不成,我看你发髻不爽。”
最后,窈窈顶着一脑袋乱糟糟的头发,形同鸡窝,气呼呼坐在床边,生了会儿闷气,谢姝欺负完窈窈,还一直笑。
卢夫人进屋见这情况,怒道:“谢姝,又欺负你妹妹是不是?”
谢姝:“谢窈窈,你说说,我欺负你了吗?”
谢姝板起脸,窈窈一憷,她小声说:“……没、没有。”
卢夫人怒了:“你还敢要挟窈窈?”
屋内传来谢姝辩驳声,屋外,郑嬷嬷和卢夫人身边的王嬷嬷、紫燕等人围在一起打络子,忍不住笑了。
此情此景,倒像是两位姑娘尚在闺阁之中,谢家无有变故,年华尚浅的时候。
……
六月中旬,赵华阴出嫁了。
她这是要嫁去定襄郡一户风光式微的世家,并不折辱于她,就是隔有千余里,便是同在并州,也是远嫁了。
一个大早,她就得从上党出发,乘坐牛车走几天,去定襄。
郭夫人心中难免几分不舍,但也有脱了手的放松,总归丢掉一个烫手山芋。
她对对礼单,对赵华阴道:“你瞧这李家,本是贴了一对耳环一对手钏,卢氏谢氏到来,又添了一副墨宝。”
“这是尚礼之家,你得罪了将军,也还能这么体面,你若能学得三成,日后行事定有裨益。”
赵华阴手指掐着手心,没说话。
这么一个月,她慢慢地、仔细地想了许多,也是想明白了,当日她在李缮面前揭穿谢窈窈的时候,李缮才回来,定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饶是如此,在她这个外人面前,李缮还是坚定地维护谢窈窈,他口中既然能说出“我妻”,便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做他的妻子,是何等的体面。
错过这么一个伟岸男子,如何让她能甘心,然而再如何,也叫他一句话,把婚事定了下来。
她在屋中坐了很久,终于,礼节走完了,女方亲戚朋友进屋来瞧新娘,赵华阴在众人里,看到了谢窈窈,以及和谢窈窈眉眼有两三分相似的年轻妇人。
赵华阴猜到,那是名冠洛阳的谢姝。
从前,她见到谢窈窈时,就一直在猜,声名更大的谢姝该是如何风华绝代,如今瞧着,谢姝美则美矣,窈窈却也一点都不输。
发觉到她探视的目光,窈窈朝她浅浅一笑。
不多时,女眷们离开,该是亲人留下来相处,赵华阴却叫住了窈窈:“谢夫人,可否留步?”
郭夫人怕赵华阴出言无状,还想叫窈窈走了,窈窈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毕竟,在赵华阴大喜的日子里,她没什么计较的。
谢姝小声问窈窈:“你们关系很好?”
窈窈:“还算一般。”
谢姝知道窈窈的话得听一半,“还算一般”就是“不太好”,她瞪了眼赵华阴,走出了门,却停在门口,光明正大地听她们说什么。
赵华阴也不介意,她只问窈窈:“那天我在衙署,意外见了将军,我把你要接母亲姐姐的事,告诉他了。”
窈窈点点头,问:“还有吗?”
赵华阴故意说:“你不好奇那天我们还说了什么吗?”
窈窈看着赵华阴,沉默了,若李缮和赵华阴有点别的,赵华阴不至于这么仓促出嫁。
她的沉默,和坦然的目光,让赵华阴脸上渐渐烧了起来。
她如今是真的认栽了,李缮性暴烈,不喜她便是明晃晃的让她丢脸,谢窈窈性温和,她可以不回敬,却能让她溺水般窒息。
不过,她有一刹觉得,谢窈窈生得像仙女儿美,心也像仙女无尘,无动于衷,不会乱了心。
赵华阴撇开这个怪异的念头,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道:“……也没说什么,就是将军说,你所做的一切他都知道,也都默许。”
不用多想,窈窈明白这是他的维护,虽然好面子的他,回去后就发了脾气。
她不由笑了一下。
再无旁的话要说,窈窈要走,门外谢姝想进来,面色不善地瞪着赵华阴,打算好好刺赵华阴一顿。
窈窈赶紧把谢姝拉走了。
路上,谢姝语气不好,道:“她算什么人,凭什么横亘在你和你夫君之间,那李缮怎么回事,还有这等破事?”
窈窈笑道:“姐姐,我常对我奶嬷嬷说的话,就是:我不为此伤神费心,你也不必放心上。我与他,明明白白就好。”
谢姝一愣,她这段时日已经同郑嬷嬷打听清楚,李缮不再因谢家的举措、对世家的偏见,而冷待窈窈。
窈窈和李缮关系确实有很大缓和。
不过她突的觉得,或许所谓缓和的主动权,看似在李缮手上,实则,应不在他手上。
她又想,如果当初不是阴差阳错窈窈替嫁,是她嫁给李缮,她没办法处理得这么好。
她是过刚的性子,自然易折,连同个阶层的薛家的事,都处理不好,枉她先前还洋洋得意,自以为嫁了个好郎君,甚至指点窈窈应对李缮。
实则别说李缮了,她和钱夫人定也多有摩擦。